突然,路瓦大媽“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上帝保佑我們,弗朗索沃,我要留著他!”
生活是艱苦的(1)
維克多快滿十五歲了。
這個昔日臉色蒼白的小傢伙,突然一下子長高了,變成了一個肩寬體闊,動作沉穩的壯小夥子。
自從他登上南維爾美人號上以來,他已經像一個老船家那樣開始熟悉航線了,他叫得出那些淺灘的名字,他能估測到水位的高低,他不僅會使撓鉤,而且會掌舵了。
他系一條紅色的褲帶,穿一件腰部鼓起來的粗布短工作服。
當路瓦老爹把舵柄交給他的時候,已經長成大姑娘的科拉麗來到他的身旁織針線活,她喜歡看他那波瀾不興的臉和堅定有力的動作。
這一趟從科爾比尼到巴黎的路程是艱苦的。
剛下過秋雨,塞納河暴漲,衝坍了所有的水壩,像匹脫韁的野馬一路朝大海奔騰而去。
船家們忐忑不安,急於交貨,因為河水已經漲得齊碼頭了,每隔一小時從船閘管理站發出的電報就會宣佈更壞的訊息。
據說那些支流沖垮了堤壩,淹沒了田野,大水在上漲,不停地上漲。
碼頭上擠滿了人。人、大車、馬匹亂成一團,蒸汽起重機在碼頭上空揮舞著它們的長臂。
酒市場已經清理得一乾二淨。
一箱箱食糖被四輪大車運走了。
牽引船離開了船棚。碼頭空了。一連串的運貨馬車沿著斜坡緩緩往上爬,就像列隊行進的軍隊在逃避大水。
路瓦一家被河水的暴漲和在沒有月亮的黑夜裡的停泊耽誤了,他們已經不指望能按時把木材交出去了。
大家都在幹活,晚上就著煤氣街燈和馬燈的燈光幹到很晚很晚。
十一點鐘,船上裝載的所有木材都堆放到了碼頭的沿河欄杆底下。
因為細木工匠杜巴克的車子沒有來,他們就睡覺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夜晚,充滿了鐵鏈的吱嘎聲,船殼板的爆裂聲,船與船的撞擊聲。
南維爾美人號被搖晃得快散了架,像一個受盡折磨的病人一樣發出痛苦的呻吟。
根本就不能睡著。
路瓦老爹,路瓦大媽,維克多和阿奇帕若天剛亮就起來了,把孩子們留在床上。
在夜裡塞納河的水位又上漲了。
它像大海一樣波濤洶湧,在低沉的天空下,綠色的河水咆哮著往前衝。
碼頭上沒有一個人。
河裡沒有一條小船。
一些房頂和圍牆的碎塊隨著河水奔騰而去。
在橋的那邊,巴黎聖母院模模糊糊地呈現在霧中。
一秒鐘也不能耽擱了,河水已經越過了較低的港口護牆,細小的浪頭舔著木板的一端,成堆的木材已經垮下來了。
弗朗索沃、路瓦大媽和杜巴克在齊腿深的水裡裝車。
突然,旁邊發出了一聲巨響,把他們嚇壞了。
一條載著砂石的平底駁船鏈子斷了,撞到碼頭,從船頭裂到船尾,開始下沉。
水面先是破開,接著是一陣湍急的旋渦。
正當他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不能動彈的時候,他們聽見背後傳來叫嚷聲。
南維爾美人號的鏈子被震開了,它在離開岸邊。
路瓦大媽發出一聲慘叫:
“我的孩子們!”
這時,維克多已經衝進了船艙。
他再出現在甲板上,把最小的孩子抱在懷裡。
科拉麗和瀰瀰爾跟在他後面,他們全都朝著碼頭伸出了雙手。
“接住他們!”
“一條小船!”
“一根繩子!”
怎麼辦?
靠游水不能把他們一次全都帶過去。
阿奇帕若嚇壞了,從船頭跑到船尾,驚惶失措!
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靠岸。
面對這個失去理智的人和這些啼哭的孩子,維克多感到自己有救他們所必需的力量,他臨時充當了船長。
他下達命令:
“快!扔纜繩!
“趕快!
“抓住!”
他們努力了三次。
但是南維爾美人號已經離碼頭太遠,纜繩落在了水裡。
於是,維克多朝船舵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喊:
“別怕!我來對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