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是小喜子一時不察喊錯了,請皇……爺恕罪,恕罪!”他五體投地伏在地上,瘦小的身子劇烈抖動。
其實,皇上一點也不冷也不愛同屬下耍威嚴,但,莫名地,他就是怕這笑臉迎人的皇帝爺!
皇上爺是一隻笑裡藏刀的笑面虎。
初登基之時,他被派來服侍皇上爺,那時不瞭解皇上爺,老覺得他愛笑,除了笑還是笑,整個人給屬下的感覺是懶懶地、像是燒不開的溫吞水,說話也老愛用玩笑語氣,教人摸不透是真是假,反正橫看豎看就是沒皇帝天生該有的凌厲氣度威嚴。
畢竟,龍天運原就不是以皇太子的身份養大的。
半年前,先帝駕崩,依旨皇太子龍天煌登基為王,然而尚未坐穩王位,七日後竟在皇家苑囿,因狩獵摔馬而死,倘不及立儲,便由次子寧王天運繼位。
坦白說,在太子未死之前,金壁皇朝皇子共有十二人、公主八人,先帝獨寵太子一人,其餘皇子、公主皆長年難得見上一面。他小喜子入宮才十年,也只見過幾位皇子數面,至於次子寧王則壓根不見蹤影;非但如此。寧王繼位後,他才知這皇帝爺連個王妃都沒有,身邊僅從寧王府裡帶來個女官服侍。
原以為貓見頂虎位。遲早會露出馬腳來,哪裡知是眾人將虎錯當貓。
皇上爺登基之後雖老擺著溫吞吞的笑容,像是和善可親的鄰家男子。偏這半年治理朝政時。笑裡總藏著把銳利的刀;聽不出是玩笑或是諷刺。在短短時間裡踢掉了貪官、換上了忠臣,改了宮內歪掉的上樑,糾正了宮裡太監收受好處的惡習。皇上爺始終浮著那無害的微笑,像在不經意間收拾淨金壁皇朝經年累月積下的垢病。他小喜子是打心裡的欽佩這皇上爺,但——
就是一點奇怪。登基半年裡別說想立皇后,就連後宮妃子也沒見到個影兒。他怕,真的很怕!怕皇上爺對他這小太監起了興趣——
“外頭何以熱鬧如斯?”龍天運泰若自然地,似乎不打算賜小喜子起身。
“今兒個是上元節,城裡解禁三夜。爺可要停船一看?”漢子回答。
“哦?”龍天運沉思了會,又是那抹詭笑對著小喜子。“小喜子,把窗開啟給我瞧瞧。”
“奴才領旨……遵命。”小喜子忠心耿耿一路爬行到牆旁,推開雕著龍形圖的窗子,因為位於樓船的二樓,所以從窗外望去顯得有點居高臨下。
龍天運懶懶地注視窗外,“小喜子?”
“奴才在。”小喜子唯唯諾諾的。
伴君如伴虎一點也不假。
“想不想上小船去玩玩?”
“咦?”小喜子呆了呆,眼角又瞟到皇上那抹無害的笑,背脊忽然一陣涼。
“起來吧!你進宮十年,想必很久不曾見過外頭花花世界。這可叫我心疼了;去弄張獸面過來,我帶你這心肝寶貝好好一遊元夜市集。”
小喜子啞然失聲。皇上爺是不是又無聊了,怎麼成天就想玩他啊?是玩笑話或是真話,他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他美好的太監生涯啊——
第二章
“無鹽妹子,這兒龍蛇混雜,沒個人跟在身旁保護你,我可不安啊——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無鹽妹子啊——”摧人心肝的呼喚點點滴滴打進了船上正在聽曲的老百姓們;只見掛著蝴蝶燈籠藍色小船上的眾人,眼光拋棄了那正拉著二胡掙小錢的盲目老頭兒,有致一同的轉首改看從他們面前匆匆跑過的年輕姑娘,雖然這姑娘戴著獸面,但憑著她的身形,不難猜出她的身份。
“那可不是馮家十二小姐嗎?”小船上一名剛從鄉下進城當學徒的小夥子開了口,話還沒說完,三年前娶進馮九的趙公子便緊隨而至,急急忙忙地踏上連線二艘小船的跳板。直追無鹽而去。
“那……不是九小姐的夫婿嗎?”小夥子是錢家雕版小分店的學徒。打他靠人引薦進城學雕版後,每夜必捶胸頓足的後悔自個兒當初怎麼沒進馮派門下!
馮派雕印技巧雖冠於長安城,但教他傾心的可不是技巧高下,而是十二小姐。十二小姐貌雖不美,可待人親切又有禮,他只是個錢派小小的學徒,但曾有幸同十二小姐談過一、二句話;沒法形容當時他的興奮之情,由於十二小姐的溫柔談吐在年少的心裡烙下了傾慕之心。
他的濃眉皺了起來,忽然聽見身旁的師傅鐵口直斷:
“緊跟著啊,一定是趙夫人不徐不緩的尾隨而來。”
咦?小夥子睜圓了眼,果真瞧見大腹便便的貌美婦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