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頭是一對小兒女,穿杏黃繡遍地纏枝花小襖的女孩大約十五六歲大,一旁的男孩看著才十歲出頭,淺色素淨的小小儒生長袍。
這身打扮明蘭很眼熟,家中的長棟小弟也慣常這麼一身,然則料子刺繡則上乘的多了。
明蘭緩緩起身,笑著上前給常嬤嬤福了福:“嬤嬤來了,我可盼著好久了,老爺不知多少次提起嬤嬤呢。”
常嬤嬤微微側身,避開了明蘭的見禮,同時彎了膝蓋,給明蘭行了個正經的福禮,端肅道:“老婆子見過夫人。”
一邊說,她一邊也在打量明蘭,只見眼前的少年夫人正當韶齡,一身淺紫雲紋折枝蓮花樣的紗襖,頭上髮髻挽了倭墮髻,簡單簪了只羊脂白玉蓮花頭的如意簪,如晨間初凝的露珠,清豔明媚,不可方物,言笑間,態度和氣溫雅,眼神善意清亮,氣質高潔。
甫一見面,常嬤嬤便不由得暗暗點頭。
她微轉身,指著身後的人道:“這是我兒媳,孃家姓胡。”那中年婦人低著頭,上前給明蘭屈膝行禮,明蘭微笑著還了半禮:“常嫂子好。”
“夫人安好。”常胡氏微抬起頭,她生的還算有幾分姿色,只是皮色微黑,且老垂著嘴角,顯得一臉苦相,她張嘴就討好,滿臉堆笑道,“早惦記著要來見夫人了,都說夫人是仙女託的生,我原來還不信,今日一見,哎喲,王母娘娘怎麼捨得夫人到凡間來喲!”
明蘭剛一看見常胡氏這身打扮,就忍不住歪了歪嘴角,面板黑的人還敢穿暗紅色,果然夠膽氣,聞聽此言後,忍不住撲哧出來:“常嫂子好生風趣!快請坐。”
常胡氏卻不急著坐,看了自家婆婆一眼,見常嬤嬤指著後頭兩個孩子:“這是我家孫女常燕,這是孫子常年;燕子,年哥兒,還不見禮。”
姐弟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上來躬身行禮,明蘭這次可以安然受禮了,待姐弟來抬起頭來時,明蘭不由得一怔。
姐弟倆生的頗像,都是皮色微黑,眉目清秀,但氣質卻相差迥異。常燕不過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大約這幾年住在京郊鄉下的緣故,還帶了幾分鄉野村氣,但常年卻是一派書卷磊落,說話口齒清楚,舉止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平家子弟初見富貴的拘束。
眾人坐下說話,連常家小姐弟也叫端了杌子坐。
常胡氏母子三人似是頭一回來,待坐定後,便忍不住四下打量廳中擺設,尤其是常胡氏,只見廳中擺設靜雅,貴極反見清雋。
尺來高的一隻羊脂白玉瓶子,通體潔淨無瑕,只簡單的放在百寶格架中,兩溜雕花紫檀木椅子,木色暗沉,光澤明亮,她不住用手摩挲座下椅子,不斷讚道:“夫人這兒真是好地方,我竟覺著到了仙府裡頭;哎呀呀,瞧著盆景……呃,莫不是玉石料做的吧,還有這涼氈席子,這是什麼竹子編的呀……”
婦人的言行有一股子市井氣息,不大上得了檯面,一旁的常嬤嬤微微皺了皺眉,看了兒媳一眼,忍下沒開口,再看明蘭,她也沒露出不屑不耐的神色,但也沒特意討好自己,只淺笑著打趣,彷彿常胡氏的話的確很有趣。
“我也不怎麼清楚。”明蘭努力回憶,“似是川中的竹子,參天的大毛竹削成片,只挑裡頭紋理最細最韌的幾片,然後抽成長長的竹籤粗細,用粗細圓白石一遍遍打磨,怕要磨過上千次,磨成竹絲那麼細,然後再編出來的。”這樣編出來的氈子席子,才會柔軟潔白如棉緞。
常胡氏倒吸一口涼氣,眼露豔羨之色,呼道:“我的黃天祖宗,這要多少功夫呀!該多少金貴呀,怪道這麼摸著這麼滑溜兩塊,哎呀,咱們平頭百姓家就這福氣用上了……”
這明蘭倒沒法謙虛,古代不是商品社會,有時候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因為皇權社會中,真正最好的上品都是御貢的,是由宮廷專門的作坊工匠製作的。
自打漸入夏來,宮裡不斷賞賜的避暑物品,好些東西明蘭以前見都沒見過,像這竹絲涼氈席子,要不是怕竹製品放久了要發黴,明蘭都想把東西藏進庫房裡去。
常嬤嬤眉頭都打結了,回頭橫了兒媳一眼,成功的制止了常胡氏的喋喋不休,明蘭倒沒什麼,隨了幾句後,便轉而和常嬤嬤說話:“……聽說嬤嬤如今住在貓耳衚衕,不知宅子可住得?進出路途方便不?”
常嬤嬤滿臉的皺紋柔了下來:“多虧了燁哥兒,宅子很好,前後有兩院兩進,別說是我們孤兒寡母四個,就是將來年哥兒討了媳婦生兒育女了,也夠住了。兩邊的鄰居也是規矩的好人家,衚衕前後都通著大路,不計馬車還是轎子,都容易來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