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得,隨著達雅的成長,她照顧他的時間會越來越少,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保爾接受了輔導一個小組的任務。
晚上,家裡又熱鬧起來。保爾每天同青年人在一起度過幾個小時,就會獲得新的活力。
其餘的時間他都聽廣播,母親喂他吃飯,要費很大勁才能摘掉他的耳機。
失明奪去的東西,無線電又給了他——他又可以學習了。
他以無堅不摧的頑強意志進行學習,忘記了一直在發燒的身體,忘記了肉體的劇烈疼痛,忘記了兩眼火燒火燎的炎腫,忘記了嚴峻無情的生活。
在馬格尼託戈爾斯克鋼鐵企業建築工地上,繼保爾那一代共青團員之後,青年們高舉青年共產國際的旗幟,建立了功勳,當電波把這個訊息傳來的時候,保爾感到無比幸福。
他想象中出現了暴風雨——像狼群一樣猖獗的暴風雪和烏拉爾的嚴寒。狂風怒號,大雪鋪天蓋地而來,就在這樣的黑夜裡,由第二代共青團員組成的突擊隊,在明亮的弧光燈下,在龐大的建築物頂上安裝玻璃,從冰雪嚴寒中搶救那個舉世聞名的聯合企業剛建成的第一批車間。基輔第一代共青團員頂風冒雪鋪設的森林鐵路同它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國家壯大了,人也成長了。
在第聶伯河上,大水沖垮鋼閘,洶湧澎湃,淹沒了機器和人。又是共青團員們頂住天災,顧不上睡眠和休息,苦戰兩晝夜,終於把河水趕進了閘門。在這場艱鉅的搶險鬥爭中,走在前面的是新一代的共青團員。在英雄模範人物的名單中,保爾高興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伊格納特·潘克拉托夫。
第二部·第九章
保爾和達雅到了莫斯科,在一個機關的檔案庫裡住了幾天。這個機關的首長又幫助保爾住進了一所專科醫院。
現在保爾才明白,當一個人身體健康,充滿青春活力的時候,堅強是比較簡單和容易做到的事,只有生活像鐵環那樣把你緊緊箍住的時候,堅強才是光榮的業績。
從保爾住進檔案庫那個晚上到現在,已經一年半了。這十八個月裡他遭受的痛苦是難以形容的。
在醫院裡,阿韋爾巴赫教授坦率地告訴保爾,恢復視力是不可能的。如果將來有一天炎症能夠消失,可以試著給他做做瞳孔手術。建議他目前先進行外科治療,消除炎症。
他們徵求保爾的意見,保爾表示,只要醫生認為是必要的,他都同意。
當保爾躺在手術檯上,手術刀割開頸部,切除一側甲狀旁腺的時候,死神的黑翅膀曾經先後三次觸到他身上。然而,保爾的生命力十分頑強。達雅在外面提心吊膽地守候,手術過後,她看見丈夫雖然像死人一樣慘白,但是仍然很有生氣,並且像平常一樣,溫柔而安詳。
“你放心好了,小姑娘。要我進棺材不那麼容易。我還要活下去,而且要大幹一場,偏要跟那些醫學權威的結論搗搗亂。他們對我的病情做的診斷都正確,但是硬說我已經百分之百地喪失了勞動力,那是完全錯誤的。咱們還是走著瞧吧。”保爾堅定地選擇了一條道路,決心透過這條道路回到新生活建設者的行列。
冬天過去了,春天推開了緊閉著的窗戶。失血過多的保爾挺過了最後一次手術,他覺得醫院裡再也呆不下去了。十幾個月來,看的是周圍人們的種種痛苦,聽的是垂死病人的呻吟和哀號,這比忍受自身的病痛還要困難得多。
醫生建議他再做一次手術,他冷冷地一口拒絕說:“算了,我做夠了。我已經把一部分血獻給了科學,剩下的留給我做別的用吧。”當天,保爾給中央委員會寫了一封信,請中央委員會幫助他在莫斯科安下家來,因為他的妻子就在這裡工作,而且他再流浪下去也沒有好處。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黨請求幫助。
莫斯科市蘇維埃收到他的信以後,撥給他一個房間。於是他離開了醫院,唯一的希望是永遠不再回到這裡來。
房子在克魯泡特金大街一條僻靜的衚衕裡,很簡陋,但是在保爾看來,這已經是最高的享受了。夜間醒來的時候,他常常不能相信,他已經離開了醫院,而且離得遠遠的了。
達雅已經轉為正式黨員。她頑強地工作著,儘管個人生活中有那麼大的不幸,她並沒有落在其他突擊手的後面。群眾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工表示了很大的信任,選舉她當了廠委會的委員。保爾為妻子成了布林什維克而感到自豪,這大大減輕了他的痛苦。
有一次巴扎諾娃到莫斯科出差,前來探望保爾。他們談了很久。保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