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忽地想起初次見他的時候,他的眼裡像是埋著利劍,任何人若想輕舉妄動,都會被他萬箭穿心。
她一開始是很怕他的。
顧淵一直以為兩人的第一次相見是在御花園裡,可是隻有容真知道,第一次相遇其實是在若虛殿裡。那一次,她被他嚇得不輕,慌忙之中還磕到了他的下巴,那場景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對了,她還因此丟了那塊從小戴到大的玉佩!
也許是到了年末,所有人都在總結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等到車輦停下來時,容真才驚覺她也在回憶裡流連了這麼久。
她扶著閒雲的手下了車,抬頭的瞬間,正對上一雙冷靜犀利的眸子——蔣充儀。
因為是家宴,所有妃嬪都會參加,所以大家自然是怎麼華麗怎麼打扮,畢竟在群芳之中脫穎而出的話,也更能引起皇帝的注意不是麼?
容真雖不喜太過豔麗的服飾,卻也應景地穿了身粉霞錦綬藕絲緞裙,頭髮綰成垂雲髻,看上去少了幾分清麗,卻也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嬌豔貴氣。
可是再看蔣充儀,一身淡綠色荷葉素裙,髮間也沒有多餘的裝飾,面上的妝淡的不能再淡,看上去既沒精神也不美麗,放在一群宮妃裡就只有被淹沒的份。
容真從從容容地往臺階上走,而蔣充儀卻偏生放慢了腳步,似是要等她一同上去。
終於並肩而立時,容真朝她福了福身,喊了句蔣充儀。
“容婕妤今日氣色很好啊,看來最近心情很好,與前段時間病怏怏的模樣全然不同。”蔣充儀一如既往溫柔地笑著,可是眼裡別有深意,容真自然也不會忽略。
前段時間?前段時間,長順死了,所以她一直氣色不好——蔣充儀在此時此刻提起這種事情,無非是在戳她痛處。
容真側過頭去朝她微微一笑,“是啊,嬪妾最近心情很好,皇上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惜華宮陪陪嬪妾,自然是喜事。這世上最令女子高興之事,不就是心愛的人能常伴身側麼?”
她如願以償看見蔣充儀臉色刷的一白,眸間的神色迅速陰沉下來,於是似笑非笑地說了句,“蔣充儀的臉色怎的這樣難看?可是受了寒?還是快些進大殿吧,凍著了可怎麼得了?”
她姿態優雅地繼續朝臺階上走,一邊走,一邊緩緩地抬頭望了眼一片空白的天空,不輕不重地嘆了句,“果然是隆冬臘月,鴻雁也沒有了啊。”
蔣充儀渾身都僵住了,指甲深深扣進掌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啊,鴻雁沒了,她拿什麼託書?
一個月以來,她與那個人斷了僅有的聯絡,如今那人想的什麼,做了什麼,她一概不知。唯有成日拿著從前他送的東西,一遍一遍翻來覆去地看。
容真的打擊是十分致命且徹底的,而這樣幾句簡單又戳心窩子的話說完後,她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戰鬥現場,走進了大殿。
笑話,見好就收是兵家準則,不然等著敵人反咬一口麼?她知道蔣充儀巴不得這樣做,可她不會給敵人一絲一毫的機會。
長順死了,並且是活活凍死的,若是就這麼想個法子把蔣充儀也乾脆利落地弄死,豈非便宜了她?
慢性折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刑罰,對此,容真堅定不移,等到折磨夠了,再來致命一擊,下手的物件並非蔣充儀本人,而是她那個心心念唸的狀元郎,陸承風。
再說陸承風。
好端端一個狀元,竟然把手伸進了皇帝后宮,哪怕並沒有與宮妃私通,卻也已經是觸犯天威了。而這個男人無疑是十分聰明的,因為就連安排張素送東西進宮也有周密謹慎的部署,自己從頭到尾都未曾露面,叫人想拿證據也無從下手。
而容真懷疑的是,這樣一個心機深重又有城府的男人,難道會因為愛情就盲目地作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他對蔣充儀是否一絲一毫的情意都沒有,容真不得而知,但至少她知道那個男人一直利用蔣充儀,沐貴妃和沈貴儀的矛盾他有份,而朝堂之上,揭露沐青卓與沈太傅的明爭暗鬥他也有份。
這個人的心思太重,對權勢的渴望也太過驚人。
容真走進了大殿,朝著座上的皇上以及他下方一點的皇后與太后俯身行禮,一一問好。
讓她起身的是許久未曾露面的太后,笑得溫和美麗,嘴裡說著,“這孩子還是一樣沉穩懂事。”
還是一樣?
容真為這句話寒心了片刻,與半年前的自己相比,其實一切都不一樣了。
而所有的變數都是拜這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