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書房的牆上最近裱起來了一張宣紙,偌大的紙上只有一個字,前面的筆畫還算飄逸有意蘊,可是一筆一劃寫下去,越卻寫越走樣,到了最後一筆時,已然成了敗筆之作。
她每回抬起頭來的時候都會忍俊不禁,只因那個字正是顧淵第一次來惜華宮看她之時,親手教她寫的那個“思”。
原本只是教她書法,可是教著教著,身後的人就心猿意馬起來,最後這個字完完全全走了樣,叫人看了都想笑。
當時捧著裱好的字往尚工局去的是福玉,半個時辰後又捧回來,由始至終都憋著疑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事兒真蹊蹺,這麼醜的字,怎麼會有人想把它裱起來掛在牆上?自家主子還真是……眼光獨到。
可是更令他震驚的是,過了幾天皇上來惜華宮時,偶然間看到這幅字,當時那表情只有四個字能形容——柔情似水。
不僅似水,簡直快要滴出水來!
顧淵笑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副字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看著容真,“好字。”
福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所以說不僅是自家主子眼睛有問題,就連皇上也一樣?
可是更令他吃驚的是,容真不緊不慢地含笑道,“字是您寫的,您當然說好。”
這下子福玉覺得可以自摳雙目了——也許皇上和主子都是對的,眼睛有問題的是他,皇上九五之尊,寫出來的字怎麼會不好看呢?
不,不是不好看,是醜到極致,簡直飛沙走石,鬼斧神工。
可是他不懂,這字好看的地方不在於形,而在於其間的意義,不論何時何地看到它,都只會令兩人想起那個秋日的黃昏,旖旎的書房。
這一年剩下的日子少得可憐了,掰著指頭也能數過去,於是時光就這麼跳著跳著走遠了,眨眼間,新年到了。
每年春節都要舉行國宴和家宴,所謂國宴,自然有朝臣參與;而家宴不同,只有皇帝和皇后,連同太后一起,攜著後宮妃嬪一起吃個團圓飯。
顧淵這些日子尤其繁忙,國事已到了一年的盡頭,自然要處理完,各地官署紛紛呈報奏摺彙報一年的情況,而他就忙得不可開交。以至於容真在這期間只在惜華宮的書房見了他那麼半個時辰,再一次能他他時,已然是家宴那日。
走出惜華宮時,她碰見了等在臺階下的珠玉,那一身絳紅色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令她稍微頓了頓足。
珠玉自打受封之後,一直沒有見過皇上一面,哪怕皇上親自來惜華宮,也不曾召見過她,因此今日可見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髮間彆著先前分來的份例,一隻翡翠鑲金的雲紋簪;額間點了一朵銀色祥雲,朱唇輕點,是那種石榴花般的豔麗色彩……她這樣一打扮,整個人都嬌豔了不少,確實很美。
“妾身參見容婕妤。”珠玉給她請安。
容真點了點頭,掀了掀嘴皮子,最後卻什麼也沒說,跨上了車輦。
說什麼呢?告誡她從七品的美人沒資格打扮得這樣豔麗奪目?然後等著她用那種了悟的眼光看著自己,彷彿是自己不希望在姿色上被她超過?
車簾落下來的那一瞬間,她自嘲地笑了笑,已經說過放開了手的人,再一次食言豈不可笑?
不關她的事,她一點都不能為之所動。
於是一輛車輦後跟著一架步輦,一前一後地往華嚴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陰謀來了,接招!
第75章。反擊四
第七十五章
車輦在路上穩穩地行駛著;容真坐在車上,手裡捧著個暖婆子;思緒卻晃晃悠悠地飄了很遠。
她當上宮妃已有大半個年頭了,做宮女的日子明明還在不久以前,卻已恍若隔世。她身邊的人死的死,疏遠的疏遠;最後竟什麼也沒有剩下。
這樣一想,過去十年期待出宮與家人團聚的日子;似乎成了一個笑話。
可是她進的是皇宮,不是一場走馬觀花的郊遊;她付出的是親人慘死的代價;那麼換來的又是什麼呢?
眼下;她已經能夠很冷靜地回想這一切了,深宮為爐,所有人都不過是在這樣的煎熬裡苦苦度日罷了,失去的已經失去,她唯一能把握的卻是現在與未來。
她可以不在乎失去多少,但她一定要得到。
就這麼想著想著,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皇帝的模樣來。
他和先皇雖是父子,卻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性子,先皇風流成性,瀟灑肆意;而他卻嚴謹自律,不重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