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看不到、聞不到……”
他明顯感覺到,在第二個夢裡,寶鈴故意隱藏了重要的部分,而那些她不願向外人提及的,正是令她感到不舒服抑或是恐懼害怕的段落。
戰爭直接帶來殺戮和死亡,在交戰中,人的生命並不比秋天的茅草更值錢。
“我不知道,或許噩夢來臨的次數太多,我已經疲倦並麻木了,所以無法說清哪個部分讓我更恐懼一些。”寶鈴回答。
關文輕戳著那張紙,似有意似無意地說:“我讀過很多歷史,清朝軍隊繼承了關外遊牧民族的彪悍狠辣,一旦開戰,則瞬間化為虎狼之師,不獲全勝,絕不收兵。在他們的戰馬鐵蹄與鋼刀之下,幾乎不留活口。我猜,在夢裡你也看到了同樣的情形,是嗎?那些東西,跟我們素日看的電影情節相同嗎?我的意思是,你是真的在夢的潛意識裡看到了大戰爭,還是因為看過類似電影而不知不覺將某些情節代入夢裡了呢?”
寶鈴沉思了一陣,搖搖頭:“我說了,那夢很短,我並沒注意到戰爭有多殘酷。”
剛剛說到這裡,外面有人輕輕敲門。
關文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一身絳紅色僧袍的巴桑降措。
“是巴桑師父啊,有什麼事?”關文問。
巴桑降措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布袋,裡面的東西把布袋撐出八個角來,應該是個盒子。
“關文,可以進去說嗎?”巴桑降措問。
“什麼事?”關文退了一步,請他進來。
巴桑降措見到寶鈴,並沒有太吃驚,只是倉促地點點頭:“又見面了,不過現在我有事跟關文說,能不能請你迴避一下?”他的臉上極其嚴肅,完全沒有了平時笑嘻嘻的模樣,並且對寶鈴的態度也非常生硬。想必他一路來得很急,滿頭滿臉都是豆粒大的汗珠,鼻孔裡呼呼噴氣,喘息也變得毫無章法。
寶鈴很寬容地笑了笑,起身向外走。
其實按照她剛剛敘述的那些內容,尚不足以供關文下筆。要想畫出別人的夢中世界,是個精細而費神的活兒,必須得找到下筆點才能開始。如果這件事凡是個畫家就能做到的話,寶鈴也不必求到關文這裡來了。
“寶鈴小姐,等我這邊的事忙完,再通知你。”關文說。
寶鈴點點頭,快步出門。
第八章 密宗院樹大師的邀約
還沒等寶鈴走遠,巴桑降措就把布袋擺在桌子上,解開袋口的繩釦,從裡面取出一個一尺長、半尺寬、一寸高的黑色木盒子。
然後,巴桑降措回手關門,指著木盒子:“關文,這是密宗院的樹大師要我送來的,他囑咐過,什麼都不必說,你只要開啟盒子就明白。”
“樹大師?”關文吃了一驚。
巴桑降措這時才來得及擦把汗,極其鄭重地點頭:“沒錯,就是樹大師,那個自幼閉關、從未出世過的樹大師。人們已經忘記了他的真實姓名,只用他院落裡的那棵大樹命名。他找你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其實我以為,他根本就沒出過那座閉關修煉的院門,畢生都把自己閉鎖在那裡,恍如囚徒一般。”
關於樹大師,關文初到扎什倫布寺時就聽說過了,那是一個怪人,甘心情願把自己閉鎖在密宗院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那院中種著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古樹,樹幹直徑三米,樹根貼著地面繞樹生長,幾乎爬滿了整個院子。
在漢字中,一口一木變成“困”字,樹大師居住的地方,正是這個字。
不管是遊客、朝聖者還是扎什倫布寺上下的僧侶,都沒有願意去搭理樹大師的,生怕染上不知名的黴運。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記了密宗院旁還有那麼一個“怪人”。
盒子頂上,用火鉗燙著一棵樹的形狀標記。因為年代久遠,燙過的位置已經由最初的焦黑色變成了淡淡的灰色。
關文撥開盒蓋上的白銅掛鉤,慢慢掀起蓋子,一股陳年腐朽氣息撲面而來,令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巴桑降措心急,探過頭來向盒子裡看。
盒子內裡襯著一層紅色的絲綢,同樣因歲月蹉跎而有大紅色變為紅褐色。一塊不規則橢圓形的木牌平放在盒子裡,最寬處約兩寸,窄的地方約一寸半多。
“這是什麼?”關文苦笑。
“是呀,這是什麼?樹大師難道在打啞謎?”巴桑降措也愣住。
關文取出木牌,平放在桌上。木牌應該是擷取了一段樹幹做成的,上面的年輪痕跡非常清晰,共有十五圈,則代表該木牌擷取下來時,正好是十五年樹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