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死者方能保守秘密
“每個得到召喚前來的修行者,都問過同樣的問題,可我這裡也沒有答案。或者,能不能除魔、除魔不成後續還有什麼手段、如何開啟黑洞……這些,在師兄那裡也沒有答案吧?”樹大師長嘆,“再來說說那些為保守秘密而死的弟子們吧——我承認,我殺了他們,而他們都是我最欣賞的弟子。他們中的每一個,都願意為了保衛扎什倫布寺而獻身,如果不是因為根基太淺,他們甚至願意跟隨七十智者進入黑洞參戰。最終,他們跟我一樣,選擇了另外一條路。敵人一定會覬覦扎什倫布寺的寶藏,每一個知情者都必將遭受酷刑逼供。我想,他們都不怕死,但不一定人人都經得住那種考驗。一旦有人吐露風聲,非但寶藏被掠走,開啟黑洞的同時,也會釋放羅剎魔女,使得藏地陷入曠世塗炭之內。與世界即將蒙受的大劫難相比,個人的小劫難算得了什麼?”樹大師問。
關文無法作答,這個問題的本質,實際是“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如果用戰爭的例子來解釋,會更易理解——每一場戰鬥中,斥候、誘餌、疑兵、先鋒、斷後者都有可能先一步送命,從戰場上全身而退的機會很低,但這五類人卻是不可或缺的。他們是勝利的保障,正因為有他們,大部隊人馬才能有序進退,消滅敵人的主力。
“你問過他們的真實想法嗎?”關文問。
樹大師反問:“那麼,你問過我的真實想法嗎?他們問過我的真實想法嗎?在大劫難面前,我還有其他選擇嗎?我是他們的師父,必須為他們的未來負責。是成為一生無愧於佛陀奧義的光明智者,還是在敵人酷刑下吐露秘密愧疚而亡的黑暗愚者?那些都在我的一念之間。關文,若你是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關文語塞,因為他記起了古今中外的無數戰爭片段。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敵人潮水般湧來,防禦者總是將最後一顆子彈或最後一顆*留給自己,寧願含笑飲彈陣亡站著死,也絕不做貪生怕死的俘虜跪著亡。
“也許你是對的。”關文心底權衡許久,終於無奈承認,“可是,風鶴對臨終前身受的那一刀,始終耿耿於懷,不能放下。”
“我知道她,因為大人物曾數度帶她到扎什倫布寺來,試圖用舊地重遊的方式,喚醒她腦中的識藏。可是,她糾結於個人的得失,心竅矇蔽,就算再來扎什倫布寺幾百次,也無法頓悟。她的本名是澤當德勒,是扎什倫布寺掃地僧撿來的男嬰,畢生皈依寺廟。有的人天生心靈通透,無需點化,便能頓悟藏傳佛教的真理奧義;有的人天生愚鈍,即使翻破萬卷佛典,也始終停留在佛法門檻之外。澤當德勒,無疑就屬於後者,否則的話,他一定能成為你除魔的幫手……”
轉換觀察角度之後,關文瞬間明白,風鶴只是藏傳佛教最低端的修行者,連“自我”都放不下,何談修成正果,成為胸懷天下的“大我”?同理,頓悟之前的天鷲大師將唐卡碎片視為珍寶,目光只是關注於“拼合唐卡、找到大寶藏”,現在看來,何其可笑?不過,天鷲大師最終還是覺悟,在火焰中虹化飛昇而去,生命圓滿,了無遺憾。
“那麼,你終於還是頓悟了,可喜可賀之至。”樹大師欣喜地說。
不必關文開口表述,樹大師已經看透了他的思想。
瞬間,關文的思想境界又升高了一層:“前輩,世間萬事本無所謂對,無所謂錯,修行者只能抱定決心,以除魔衛道為最終目標,披荊斬棘,清除一切干擾,直達光明終點。在這個過程中,任何障礙物都必將被毫不猶豫地清除。無論那障礙物是人或其它什麼,一切必須服從於‘除魔’。阻擋者為鬼,斬;阻擋著為人,斬……”
想通一切、看穿一切之後,關文覺得自己的胸懷已經被無限擴大,能夠將宇宙空間、古今時間全都容納進來。
把全球四十億人分開來看,每一個都是一粒沙子,以單打獨鬥的方式對抗外族入侵的話,起不了任何作用。唯有聚沙成塔,每個人都擔負起各自的使命,才能凝聚巨大的力量。在這個過程中,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無疑風鶴就是該被淘汰的一類人。
樹大師為“保守秘密、除魔衛道”而殺人,正如園丁清除苗圃中的弱苗一樣,其目的只有一個,去蕪存菁,更快更準地達成目標。非常時期,只能使用非常手段,唯有如此才最高效,最正確。
“很好,很好,你能參悟這些,我就放心了。”樹大師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但他的笑容只維繫了幾秒鐘,緊接著,他的臉、衣服、身體就開始風化分裂,絲絲縷縷地落下,直至如潮水衝擊下的沙堡一般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