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罕,你要不要緊?”我抬起頭向上望著,盡頭是一個灰白的圓點,跟我和關寶鈴從玻璃盒子裡脫困時的情景極其相似。
“還好,還好。”他悶聲悶氣地回應著。
剛剛走過底層大廳時,我向那條幽長的甬道里看了好幾眼,費了好大力氣才抑止住自己要奔向那邊的衝動。分開那麼久之後,我第一次看到蘇倫,所有奔放的感情都在一剎那釋放出來。我願意為她流血,為她做一切,甚至最終付出生命。
分開是為了更長久的相聚,我現在不去看她,也只是想擊中精神,更快地找到解救她的方法。
蘇倫不是關寶鈴,即使是在毫無希望的困境裡,她都能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她是江湖奇俠手術刀的唯一妹妹,而且是“飛花三俠”裡的高手、冠南五郎大師的關門弟子。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把對蘇倫的那份不捨深藏起來,同時用力挺了挺胸,加快了上攀的速度。
升上最後一段扶梯後,我又一次站在那座山牆破損的小樓裡。外面依然是漫天飛舞的雪花,上次走來時的腳印早就被大雪覆蓋住了,那條橫巷的每一寸地面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雪被。
薩罕抬腳踢飛了一塊青磚,從缺口裡跌出去,落在軟綿綿的雪地上。
“就到這裡吧——風先生,做為接受過‘異化’過程的半土星人,我們無法從這裡出去,而只能經由‘地脈’那條大路突圍。主人的智慧震古爍今,超越所有的地球人,如果他說沒辦法解決的事,我想一定也就到了無可救藥的末日,所以,這大概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多保重。”
提到“半土星人”這個詞,他的笑容變得苦澀而牽強。這個特殊人群的“異化”過程總會經過一道被白布層層包裹的手續,猶如作繭自縛的春蠶。當他們處於這個不上不下的進化狀態時,其實是最脆弱而無奈的,既不能化蝶高飛,也不能以最低等的蠕動方式逃走。
“或許我能做些什麼,但是……”我沉吟著,因為土裂汗大神的“再造地球”理論著實刺痛了我。假如他的計劃得以實施,這個山腹空間以外的世界豈不是馬上就要變得面目全非?我幫他衝出“地脈”,會不會成了四十億地球人毀滅的罪魁禍首?
那不是關乎我一個人生死的小事,而是一次重大到無法負擔起來的抉擇。
薩罕搖搖頭:“我已經看透了地球生命的虛空,從來都不眷戀這副軀殼,所以才選擇了‘異化’之路。風先生,我唯一要提醒你的是,蘇倫小姐怎麼辦?她是手術刀先生生前最寵愛的妹妹,你能救她出來嗎?那堵水晶牆無法突破,並且主人說過,那是進入‘亞洲齒輪’的捷徑。我們的飛行器一旦墜落,這條捷徑也就不復存在了。”
他低頭望著腳下那個黑洞,忽然眉頭一皺:“嗯?好像有什麼人跟上來了?真是荒謬!”
扶梯上果然傳來拖沓的腳步聲,而且是一前一後兩個人。
“暫時沒有什麼好辦法,但我一定能救她出來的。”我強迫自己臉上浮起笑容。困境中的微笑,是送給別人最好的強心針。
薩罕接連三聲長嘆:“但願你能,誠如主人所說,大家剩下的時間都不多了。”
在我看來,開啟封印之門這條路,是最直接也最可行的。假如阿爾法的能量恢復,會很容易地做到這一點。
從黑洞裡冒出頭來的竟然是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兩個人夢遊一樣拖著沉重的腳步踏上地面,隨即感受到了外面送進來的豪雪寒意,同時打了個寒噤。
“你們要幹什麼?從這裡離開飛行器,無法得到土星能量,很快就——”薩罕冷笑著,對這兩個不合時宜出現的人感到不可理喻。
雷傲白縮著脖子,神不守舍地反問:“什麼?”
“當一個無法自動呼吸的胎兒離開母體子宮,再把聯結著他身體的臍帶剪斷,後果會怎麼樣?”薩罕用了一個最恰當的比喻,但很顯然雷傲白什麼都沒聽懂,只是痴望著外面的大雪。
“我們……看到的,就是那個女孩子所在的世界?”他扭過臉問我。
不顧薩罕的冷笑,我認真地回答:“不完全是,只有從外面的世界第二次脫離出去,才可能進入她生存的空間。”
以關寶鈴在全球範圍內的知名度,粉絲何止千萬,而雷傲白可能就是其中最古怪、最特殊的一個。
“好了,我要出去。”他蹣跚地向前邁了幾步,踩著滿地殘磚即將跨出小樓去。
薩罕焦躁起來:“喂,你們兩個,沒有主人的命令,想送死都不行,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