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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巒、一望無垠的漫漫春江、迷離如夢的層層花樹、緩緩飄飛的片片花瓣,及那亙古便高懸天心的明月,只怕是,就一無所有了吧?

清幽的簫聲仍在迷離的煙波上飄蕩著,那深沉的悲哀,遏住了暗月邊淡淡的一縷浮雲,止住了輕舟下靜靜流淌的江水,定住了穿花過樹的徐徐清風,便連那萬千片緩緩飄落的花瓣,亦在空中凝住了……

這不是人間的樂聲!人間的樂聲,不能如此悽傷入骨,肅殺悲涼,不能如此哀慟抑鬱,而又無可奈何。趙長平不禁心酸滿懷,落下淚來。望著在清明的月華下獨坐吹簫的趙長安,趙長平居然也生出了一絲歉疚:興許,我對他實在是過分了一些?興許,他的確是從沒想過要謀奪我的太子之位?興許,他平時的種種寬容忍讓,真是發自內心,而不是有意的造作和偽飾?

但這種清明的良知,在他腦中不過一閃而逝,緊接著,他便想起了自己幼年孤苦無依的皇子生活。在黑暗冷酷的皇宮中,權力就是一切!有了它,就是太監也會有萬人逢迎,而要失去了它,你就是貴為一國之君,亦會活得連條野狗都不如。

自己為了今日的太子之位,曾做過多少低三下四的賤役?說道多少阿諛奉承的甜話?堆過多少連自己都覺得肉麻的假笑?且翻一翻歷史,歷朝歷代,又有哪一個廢太子有過好下場?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畢竟,他早已享盡了一個人所能想得到的一切榮寵和恩遇。而自己呢?一個不受君上眷顧的太子,在金碧輝煌的深宮中,甚至還不如掌權太監腳下的一條狗活得舒服自在……

一想起那些心酸悲苦的往事,一時間,他對趙長安的恨愈發深了。而那傾心泣訴的簫聲,卻是更加悽楚纏綿、沉鬱哀涼了。早哽咽不已的晏荷影忽嘶聲大呼:“夠了,別再吹了,你……在吹死呀?”

趙長安放下玉簫,仰望夜空,心中木然一片:我在哪裡?此為何時?我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我是誰?為何要如此悲傷?為何要無休止地忍受?人生,難道本來就是要令人痛苦、令人哀慟欲絕、令人所求不得,而不求的卻推也推不開的嗎?如此人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若世間真有靈藥可偷,想來,自己定然是不會悔的。他輕輕笑了:天盡頭,應該會有!會有那令人永遠安靜、令心也永遠安靜的去處!既如此,自己又何妨去長住呢?

忽然,下游一葉輕舟逆流而上。御舟中的人起先並未察覺,但當一看清這葉正急速靠攏過來的小船後,眾人均驚訝非常:因為今日午後,東京城令尹已派出一千衙吏,攆逐了遊江的所有大小船隻,連百官公卿的官船亦不例外,於上、下游的江面上拉起鐵鏈,設定關卡,阻隔來往舟船,將景色最為優美的一段汴河封鎖。所有這些舉措,為的就是要讓尊貴的皇太子殿下和宸王世子殿下盡興地賞月消閒。

但現在,居然會冒出一隻小船來?只見舟上,一人負手立於船頭,另一人則操槳坐在船尾,也不見他揮槳如飛,但每一槳入水,船便向前躥出近一丈之遙。如此臂力實在驚人,顯然操舟之人內力深厚。

岸上警戒的御前侍衛大驚失色,呼喝聲中,紛紛衝到岸邊。但因未曾料到竟有人敢行此滅九族的犯駕重罪,眾侍衛全無預備,既無船靠近阻攔小船,又沒有弓箭,且就算帶著弓箭,也不敢施放,只恐流矢會傷及御舟上的貴人。眾人正驚慌失措,小船已快要撞上御舟了。

趙長平跳腳狂呼,令快把御舟撐走。但話音未落,立於船頭的漢子足尖一點,凌空拔起三丈,巨鷹般向御舟飛撲而來。趙長平大驚,拔出隨身寶劍,搶到船頭,“刷刷刷”疾刺來人下盤。他要趁對方人在半。空無處借力,也無法變動身形之機,搶先動手。

這種乘人之危的搶攻手法,在江湖中最為人不齒,但他倒從來也不以江湖中人自居。江湖道義,於他而言都是狗屁!三招揮出,銀亮的劍芒已在瞬間封死了漢子落足的地方,漢子只要再落下三寸,一雙腳就要被砍斷了。

但身在半空的漢子輕蔑一笑,不慌不忙,掌一伸,青鋼劍劍尖已點中了寶劍劍身。趙長平立覺一股剛勁內力直擊右掌,“啊喲”痛呼聲中,寶劍已落入江中。而趙長平“騰騰騰”連退七八步,要不是一根船柱攔著,他亦要跟寶劍一樣栽江裡去了。驚魂未定的他一閃馬甲身,已躲到兩名執拂太監身後,顫聲問來者何人。

漢子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自報名張涵,奉寧致遠之命,特來向趙長安投遞戰書。“咄!”未待說完,便有太監厲聲呵斥他不得妄呼貴人的名諱,同時命他跪拜參見趙長安。張涵昂然不懼,道一樣是人,憑什麼他該跪拜?舉步向趙長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