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七犯一起送到的還有聖諭,會審的日子,皇上定的是四天後的九月初九。這次會審,皇上特讓殿下主持,臣等不過從旁襄贊,一切安排,臣等皆聽從殿下裁奪。”
趙長安心念電轉:“安排?一時半會兒的也還談不上,現下我想先去看看那七名人犯。”王玄斌吃了一驚,忙勸:“殿下,那裡面穢氣太重,殿下的萬金之體怎能去那種齷齪的地方?”
“無妨。在東京這麼多年了,我還從沒進過天牢。今天便去開一開眼界,長一點兒見識,王大人這就陪我一同前去,如何?”
王玄斌被這異想天開的命令難為住了:天牢裡非但汙穢髒亂,且惡臭燻人,便是自己到任刑部三年,也從沒進去過。貴人自幼錦衣玉食,安富尊榮,那種地方別說是看,便是那股子味道,燻也會立刻把他燻背過氣去,自己縱渾身是膽,也絕不敢讓他進去。他素有機智,略一沉吟,已有了應對之策:“殿下,那裡面太過擁塞,殿下先坐坐,容臣把七犯押到天牢外的簽押房中,再讓殿下過目?”
“哦?”趙長安側目,微笑道,“王大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去,莫非……”王玄斌只得在心中嘆了口無聲的氣:“殿下,不知您要先提何犯?”
趙長安立刻道:“把七人全押在一處,這樣也省了我許多口舌。”王玄斌即刻命刑部司官遵旨辦理。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前來回報,七犯均已押到了最大的一間牢房內,貴人和眾大人可以提審了。
於是眾人出刑部登車轎西行,出南薰門,左轉右折,待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偏僻所在,下車轎,進了一座青石高牆壘就、禁衛森嚴的大門,穿過兩座天井、幾排簽押房,最後才在一面青黑條石築成的圍牆前停下了。趙長安抬頭,見這牆高十餘丈,牆頭上栽著荊棘鐵刺,心思:這麼高,就是隻鳥也飛不進去,何況人?
王玄斌將一塊鐵牌遞與幕僚,幕僚將鐵牌從鐵門上的一扇小窗遞進去,又過半晌,鐵門方開啟。
眾人進去,裡面是一排排禁軍,分立左右。再往前二十步,又一道青石牆橫亙面前,這道牆比第一道更高,門亦更厚更重。這次除趙長安、王玄斌及幾名品級較高的官員,餘人全被攔下了。趙長安皺眉:“怎不讓他們進來?”一指自己的侍衛。
王玄斌賠笑:“殿下,朝廷律令,天牢乃關押極悖逆兇惡的要犯所在,為防有喪心病狂之徒衝獄劫人,從來對進入此門的人就有限制。”趙長安笑道:“哈哈,僅只不讓人進,也不是良策。若有那不要命的強衝了進來,又如何防範?”
“殿下慮的是。不過……”王玄斌一指門內的又一堵高牆,“殿下請看。”順著他的手指,趙長安見那牆上離地三丈高處,開著兩排一尺見方、錯落有致的小孔。他心念一轉,已知怎麼回事,但仍問:“這是什麼?”
王玄斌答道:“這是箭孔,平時只做監視瞭望用,但若真有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衝進來,那這些孔內便會萬箭齊出,嘿嘿,到時候,那些惡徒連想劫之犯都沒見上,自己先就斃命於斯了。”
趙長安微笑,點頭嘉許,跨入箭牆內。甬道陰暗黴溼,石壁上插著的火把晦暗不明,把每個人的臉都映成了慘碧色。一陣悽風刮來,寒氣立刻穿透眾人肺腑。若非長官在前,王玄斌身後的幾名官員真會立刻掉頭衝出甬道,一輩子也不再進來。
好不容易行到盡頭,卻又是兩扇巨大的鐵門擋住去路。那門溼膩膩、滑溜溜的,舉頭不見門首,連王玄斌也覺頭暈,彷彿這門隨時都會倒下來,將自己砸成一攤肉泥。他不自禁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舉袍袖一拭額上不知何時滲出的冷汗:“殿下,這就是天牢的第一道門!”趙長安一怔:“這才是第一道門?”
“是。聽下人說,從這兒進去,裡面還有三道門。”
“怎麼叫聽下人說?”
王玄斌囁嚅:“實在是……這門裡的氣味太惡重了一點兒,臣三年前到任時,倒也曾想進去看看,可那氣味……臣只好就出去了。”
“嘎!”牢門慢慢啟開,立刻,一股陰溼、黴濁,並夾雜著血腥的味道,從門縫裡死命擠了出來,氣味如此濃烈燻人,王玄斌及幾名官員當即被刺激得流出了眼淚。門內又是一條甬道,深不見頭。
趙長安舉起寬大的袍袖掩住鼻子,勉強舉步,跨進門裡,但王玄斌等人卻躊躇著,杵在原地不動。他一進門,立覺如一腳踏空,跌進了腐屍堆裡,直欲窒息。他急忙轉身,一口氣衝出甬道,又出了第二道箭、牆,始長長地舒了口氣,就這片刻工夫,只疑自己已到地獄中去走了一遭。他對尾隨跑出來的王玄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