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傳來突兀的金石碰擊之聲,三下,間隔前長後短,然後又是三下,前短後長。
電光火石之間,旗穆衣羅一下子反應過來,身體瞬間僵直,旋即火燙,她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要擂破胸腔,以至於她不得不雙手按住心口,生怕這心跳聲吵醒阿彌。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鎮定下來,將自己的衾被蓋好,做出還在熟睡的假象,躡手躡腳出了軍帳,尚未站定,便聽到壓的極低的聲音:“跟我走。”
循聲看去,一個高瘦身影正向帳後疾走,旗穆衣羅一聲不吭,裹住衣裳緊緊跟上,略大的下襬被風鼓滿,乍看上去像個漲大的燈籠。
曲曲折折,避避繞繞,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閃身進了一處棚下,風聲瞬時小了許多,馬糞的味道撲面而來,棚內深處有牲口不安的悶哼聲,卻是到了馬廄。
那人聲音極是低啞:“你是旗穆典的女兒?”
即便是在這般濃重的夜色中,也能看出旗穆衣羅慘白的面色:“是。”
“你爹把暗語的法子教給了你?”那人聽來頗為不屑,“你能做什麼?”
旗穆衣羅不答他的問話,只是一字一頓:“我要殺高伯蹇。”
那人冷笑:“那個草包,不配我們費工夫。”
旗穆衣羅很固執:“我要殺高伯蹇,他用湯鑊活活煮死了我爹和二叔。”
那人並不奇怪:“高伯蹇善使酷刑,你爹死的還不算最慘,你若是知道那個叫成乞的是怎麼死的……哼……”
旗穆衣羅的齒縫唇舌間溢過鐵鏽般生澀的血腥味,黑暗中,她的眼睛亮的可怕,字字斬釘截鐵不容商量:“我要殺高伯蹇。”
那人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馬廄的棚頂被風撼地左搖右晃,草料的味道四散開來,有細小塵粒灑在兩人身上。
那人忽然怪笑一聲:“安邑的人手是留著殺端木翠的,你幫我們除了端木翠,我們就幫你殺高伯蹇報仇。”
“怎麼殺?”旗穆衣羅毫不遲疑。
那人遞了個東西過來,旗穆衣羅下意識接住。
入手光滑而冰涼,是個銅管。
“上次殺她打草驚蛇,來硬的近不了她的身,只能暗地裡毒殺。我們知道你現在暫居端木營,應該有機會下手。”
旗穆衣羅有些遲疑:“我雖然住在端木營,但是很難近她的身。她的軍帳都是族人兵衛把守。”
那人語氣有些急躁:“自己想辦法,見機行事,最好這一兩日間下手,否則崇城那頭打起來,安邑這邊馬上得退,屆時可顧不上什麼高伯蹇了。”
旗穆衣羅心中一緊,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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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沉淵】…二十二
第二日天氣愈加糟糕,狂風挾著黃沙,晨起就一直未曾停過,端木翠直到晚間才回營,馬車輒輒行至主帳門口,阿彌帶著女侍頂著風去車前扶端木翠下來,車簾被風扯的在半空中打橫,車廂裡灌了個通透滿飽,端木翠將大氅的雪帽罩起,向阿彌說了句話,阿彌只聽見“楊戩”二字,後半句早讓風颳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再想問時,端木翠已經扶住女侍進帳去了,阿彌跟了兩步,想了想還是轉身問了一回車伕,才知道端木翠是說楊戩會更晚些過來,讓她為楊戩準備軍帳。
阿彌點頭稱是,讓那車伕先下去,走了兩步又喊住,問道:“將軍是用了晚膳過來的麼?”
車伕搖頭道:“楊戩將軍那頭倒是留膳了,想是不合將軍胃口,將軍都沒吃什麼。”
阿彌笑道:“那我知道了,將軍這兩日口淡,楊戩將軍那頭的肉羹湯炙,將軍必不喜歡的。”
說話間掀簾進帳,先頭的女侍已經扶著端木翠在榻上歇下,阿彌示意女侍們下去,向端木翠道:“姑娘,楊戩將軍晚些時候過來麼?來做什麼?”
端木翠淡淡道:“也沒什麼事,他怕朝歌的襲殺之人再有妄動,遣了副將過來幫我守安邑。我走時他原說要送我的,誰知丞相那頭有事。我只說讓副將過來就行了,誰知他定要過來看看,那也由得他。”
阿彌笑道:“這自然是楊戩將軍疼愛姑娘,換了別人,他也不過來的。”
端木翠也笑:“我叫他大哥是白叫的麼,自然該多疼我些。只是丞相議事,怕是又要很晚,那時候還過來作甚。”
說到此間,忽然就嘆了口氣:“阿彌,你過來。”
阿彌不解,忙趨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