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骨灰,你還是毀不了。”我轉過頭,不願看見他和熊熊烈火。倘若不是我的手捂住了嘴,我一定又大聲哭出來!
他拉著我離開火邊,我們站在剛 推開的石頭前,他的手又指著洞口。
“請留下來跟我一起。請留下來。”我懇求著:“再多留一會兒,只一個晚上也好,求你!”我的聲音再次嚇壞了我,這一點也不像我的聲音。我以手抱他,緊緊地抱他。他憔悴蒼白的臉看上去美麗之至,他黑色的眼睛注滿了奇特的眼神。
火光在他的頭髮,他的眼睛閃耀,他又咧嘴小丑似地笑了。
“哎,貪心的孩子——”他說:“成為不死幽靈能擁有全世界的饗宴,難道對你還不夠嗎?永別啦,小傢伙。照我說的話去做,記住,灰要撒光。洞裡的小室,藏著你興旺成功的一切所需。”我掙扎著要緊緊抓住他,他在我耳邊低笑,似乎驚訝於我的力氣。“一流,絕對一流!”他讚賞過後又輕語:“別了,永遠活下去,我漂亮的狼煞星,帶著你的稟賦於我加添給你的一切——活到永恆!”他把我用力推倒,如飛似地躍向火焰的最中心點。
我看到他掉在火裡,火舌舔向他的衣服。
他的頭好像變成火焰,猛然間,他的雙眼大張;他的嘴在明亮的火焰裡,變成一個黑色的窟窿;他的笑聲是如此尖銳刺耳,我不自禁捂起耳朵來。
他好像在火裡四肢一致躍上跳下,我突然察覺自己的哭叫聲已掩蓋他的大笑聲。
瘦長焦黑的手臂和腿抬高落下,抬高落下,陡然之間好像枯萎凋謝了。火光四竄咆哮,在火的最當中,我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有火焰,無情的火焰兀自燃著。
我哭叫著,跪了下來,我雙手矇住眼睛,然而從閉緊的眼皮旁邊,依然能看見巨大的火光一簇又一簇併發。我只得把前額禁壓在石頭上。
好像已過了好幾年,我仍躺在地板上,注視著火將木柴燒成焦炭。
房間已經涼下來,峭寒的空氣吹越開啟的窗子。我一再啜泣著,哭聲在耳邊反射回響,使我已無法忍受。儘管知道周遭的改變對我意義深長,心裡不但不覺安慰,反而覺得愁雲慘霧吞噬了我。
偶爾,我會禱告,也懇求原諒;但該原諒神妙?自己也說不上來。我向聖母瑪麗亞禱告,向所有的聖者禱告;我喃喃不斷地說著:“聖哉、聖哉”,直到喃念變成毫無意義的單調聲音。
我的眼淚是血,當我用手擦拭時,我的臉上留下血的痕印。
然後我平躺在石頭上,不再禱告,嘴裡卻咕噥著語無倫次地懇求;對所有神聖的、有威力的,存在或不存在的偉大人物名字懇求。又喃喃說著:不要留下我孤獨一個,不要拋棄我!哦!我在女巫廣場,這是女巫廣場,不要讓我跌落得更遠,今晚我已經夠慘了。不要讓這一切發生……“黎斯特,醒過來。”梅格能的話一次又一次在耳邊說著:“找到地獄,如果有地獄的話……設若有幽冥王子的話……”最後,我抬起手和膝蓋,覺得自己的頭恍惚混亂而又暈眩。注視著火燼,我想也許可以重新升起火來,自己再躍進火焰裡。
然而,縱使我努力想像縱身火裡的痛苦於解脫,我知道自己決無此打算。
畢竟,為什麼我要自焚?我做了什麼惡事,必須承受如女巫活活燒死的命運?我也絕不想下地獄,分秒片刻也不幹呢!再說,我更無意去向幽冥王子吐口水,不管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相反的,倘使我真該手詛咒,就讓那個狗孃養的來找我吧,讓他親口告訴我,為什麼我要受苦受難,我還真的很想知道呢!
至於說到赦免,這個嘛,我們可以稍安勿躁,我們可以好好再多想一想……至少現在。
一種古怪的平靜緩緩爬升上來,我很陰沈,身上充滿了怨恨,卻也充滿了新增的魅惑魔力。
我不再是普通凡人了。
當我蹲伏在那裡思索衡量,注視著餘燼滅絕,但覺體內巨大的力量源源而生;孩子氣的飲泣漸漸停止。我開始審視自己的白皙肌膚,銳利邪惡的兩支尖牙,審視在黑暗中兀自發光的指甲,好像它們塗上漆一樣。
所有曾經熟悉的痛楚感已離我遠去,木柴餘燼傳來的熱,讓我渾身不舒服,好像有某種東西在輕覆著或輕裹著我似的。
時光似流逝又似未流逝。
空氣中任何細微變化,此刻都恍如帶來撫慰。遠處城裡的溫暖燈光下,傳來教堂模糊交疊的報時鐘聲;鐘聲似乎不在提醒凡人時光飛逝,它只是一種最純淨的音樂旋律;我驚慄的躺著聆聽,嘴巴大張,眼睛盯著窗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