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專心地品著菜餚,對周明仁的話不以為然。莊虎臣有些沉不住氣了,周明仁不動聲色,他從大褂裡掏出一對兒玉鳥,放在張公公面前。這對王鳥通身雪白,晶瑩剔透,煞是可愛。張公公的注意力立馬兒轉移到這對兒玉鳥身上了,他半張著嘴,看得眼睛發直。
張公公看了半天才開口:“我怎麼好像在宮裡頭見過似的,周掌櫃的,老實說,從哪兒弄來的?”
周明仁滔滔不絕起來:“您大概是在官裡好東西見多了,所以就記串了,這對兒玉鳥兒倒是宮中之物,可它不是大清國的,您瞧瞧,這玉的成色,正經的和田羊脂白玉,再看看這工匠的雕工,絕對是高手啊,告訴您吧,這對兒玉鳥兒是大明萬曆皇帝的心愛之物,後來讓崇禎皇帝賞給了寧遠總兵祖大壽……”
張公公打斷了周明仁的話:“祖大壽我知道,這人後來不是歸順大清國了嗎?”
“沒錯,您老好學問啊,祖大壽在松錦大戰中被俘,歸順了先帝皇太極,得以善終,這對兒玉鳥兒是在祖大壽死後,他的後人手裡一時缺銀子,把它送到當鋪救急,後來又沒有能力贖當,這才流傳到民間。”周明仁把玉鳥往張公公面前推了推:“這是孝敬您的。”
張公公拿起玉鳥來在手裡把玩著:“好東西啊,難得你的一片孝心。”
周明仁指了指莊虎臣:“張公公,這對兒玉鳥兒不是我的,是他孝敬您的。”
張公公仔細瞧了瞧莊虎臣:“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兒孝心呢?”莊虎臣趕緊接過話來:“這還不是應當的?往後,見著什麼好玩意兒,只要您老喜歡,說一聲兒就行。”
“得嘍,有你這話兒就成。”張公公把玉鳥收起來了,周明仁盯了一句:“張公公,那事兒……”
“我試著辦辦,你聽信兒吧,要是辦不成,你們也別怨我。”
莊虎臣又給張公公夾起一塊黃金肉:“哪兒能呀,辦成辦不成的,我們一樣領情,來,張公公,您吃著……”
吃好了之後,周明仁和莊虎臣把張公公送到了鴻興樓的大門外,張公公上了轎子,又從轎子裡探出頭來對周明仁說:“往後帶人來,別再說是你弟弟了,這故事我都聽膩了。”
周明仁尷尬地笑了笑:“好嘞,我聽您的,住後咱只說辦什麼事兒,不提人。”
轎子走遠了,周明仁興奮地照著莊虎臣的肩膀給了一拳:“虎臣,有門兒!”
見過了張公公,莊虎臣的心不但沒有輕鬆下來,反而沉重了。他琢磨了兩天,又去找了張李氏。
在張家客廳裡,莊虎臣欲言又止,張李氏看出了他有難言之隱,於是遞過碗茶來:“虎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莊虎臣接過茶碗,放到了一邊:“東家,我大哥帶著我和張太監見了面兒,可有一樣兒,就是貴了點兒,捐個七品官兒,差不多得花五百兩。”
“這麼多?”張李氏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我也沒想到,捐官的規矩是這樣,先得花個百十兩銀子買個‘捐納監照’,這是國子監頒發的,也是持照人步入仕途的敲門磚。不過,有了‘捐納監照’,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資格,要做官,還必須有戶部頒發的‘戶部執照’,這‘戶部執照’拿下來,要花二百兩,然後還得孝敬張公公二百兩,所以,差不多要五百兩。”莊虎臣一一道來,說完之後,張李氏沉默了。
過了半晌,莊虎臣又接著說:“我知道您也不易,榮寶齋開張的時候,松竹齋的貨底子只倒騰出五百兩,您東湊西湊,加上自己的私房錢,又拿出了一千兩,這一千五百兩銀子支撐起一個新鋪子,不易啊!”
“唉,家裡的事兒我也不瞞你,現在確實是手頭緊。”張李氏眉頭緊鎖。
“新鋪子開張才半年,收支基本持平,還沒怎麼賺,前些日子,滿江生病,請太醫,連給滿江家裡頭,也沒少花銀子,我知道,您這兒也難啊!東家,我翻來覆去想過,這大主意,還得您拿。”莊虎臣站起了身。
張李氏示意他坐下:“虎臣,容我考慮考慮。”
張李氏低頭沉思著,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響,四周一片寂靜。良久,張李氏抬起頭來:“虎臣,我想好了,你就去幹吧!”張李氏站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房契交給了莊虎臣。
莊虎臣接過房契,吃了一驚:“要賣房子?”
“我出嫁時孃家給了兩處房產做陪嫁,前些日子為幼林打官司賣了一處,這是最後一處了,你找找周掌櫃,請他幫著換銀子吧。”張李氏的語調很平靜,莊虎臣不覺猶豫起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