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他們爭搶了起來,我又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堆細竹管,於是又引來一陣歡呼,金黃的原野上很快就被泡泡與歌聲飄滿,那些歌,都是我前些日子教他們唱的童謠。
可惜我不能長久在此蟄居,不然還真想在這裡開一家幼兒園……
這時突聞旁邊傳來一聲語重心長的輕嘆:“可惜啊,可惜……”
我一抬眼,原是那姓範的書生,不知何時已坐到了我的身畔。我極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低沉一點,笑問:“範兄在可惜什麼?”可惜我不能在此開幼兒園?
他動情地看著那群小孩,繼續慨嘆:“我是在可惜賢弟你,明明如此喜歡小孩,卻偏偏要去做斷袖……你可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知世間最圓滿的事,莫過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然後在一起在白髮蒼蒼之時看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你可知……”
“啊,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吃晚飯了!”我驀然起身,抬頭看天。然後徑自去招呼那些小孩一起回村落,撇下他獨自在那裡繼續抒發情懷。
“誒。賢弟。賢弟!等等我……”
待他反應過來。在身後急喚。我卻充耳不聞。只是牽著孩子們地手在田埂上加快腳步。聽他們灑下一路地笑語歡歌。
這位模樣還算清秀周正地酸腐書生。就是我在官道上逃亡時不慎追尾相撞地那一位。可惜在那次交通事故中倒黴地只有我一人。墜馬以後腰也扭了。手也折了。馬還受驚跑了。而他老人家和毛驢卻一根毫毛也沒傷著。
後來方知他其實天生神力。是個習武地好苗子。可他偏偏不願成為魯莽地武夫。一心想要做個“文弱”書生。誓要憑藉自己地文才去考取功名。
可惜。他地文才好像遠比不上他地神力。在官道上相遇那日。正是他第五次從興都落榜歸鄉之時。最鬱悶地還是。連他家毛驢都找他晦氣。氣得他恨不得下地直接將毛驢扛回家去。
其實平日裡他都會刻意掩飾自己地神力。極力做出斯文地樣子。可當我騎著馬撞向他家唯一地一頭毛驢之時。情況緊急。他不得不“隨手”一揮。於是就將我揮了個人仰馬翻!
回過神來以後,他也自知理虧,忙一手扛著我一手扛著毛驢飛奔至附近的小鎮尋找大夫。顛簸之中又將我的傷加重,痛得我想昏過去睡一覺都不行。
但好在我沒能昏過去,大夫要當著他的面為我脫衣療傷的時候,我忙說我是斷袖,就算被男人看光也不行,於是他只得尷尬迴避。
大夫那裡自然是瞞不住了,但好在夫人心細,臨行之前給了我一些銀兩首飾,讓我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於是我就拿銀子賄賂大夫讓他保密。大夫是個垂暮老者。也只當我是哪家不安分的大小姐,女扮男裝出來勾搭俊俏的窮書生。於是收下銀子,一笑了之。
我不是故意要瞞那書生,只是在這世道,就算是個斷袖地男人,也比一個弱女子要方便行事。只是這一次,沒有師父陪我一起假扮“鳳求鳳”,只能孤鳳單飛……
書生說他姓範名勁,範勁。唉,就衝他這名字,估計在年少時候也無緣考取什麼功名。(詳情可見《范進中舉》)
而我,則隨口編了一個名字叫“胡飛”,我現在可不就像是一隻胡飛的孤鳳盲蝶?
話說我的傷,雖然不是很重,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暫且不能挪窩,就只能乖乖留在大夫那裡,由他每日定時為我做針灸。
那書生還算是個忠厚明理之人,知道他得為這次交通事故負主要責任,於是也留下來照料我。但礙於我是個“斷袖”,所以處處小心謹慎,“男男授受不親”,生怕我對他存有“非分之想”。
汗,他那麼大地力氣,還比我高出半頭,我還敢把他強攻了不成?
不過,他那副酸怯的模樣,倒是給傷病之中的我增添了不少樂趣。
待我傷勢稍微見好,他便問我要去何處,他好送我一程,我則悲嘆說因為被家裡人逼婚,所以約同情郎一起私奔,可那情郎卻狠心踐約,如今我是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再加上身心俱傷,處境極為淒涼。
他對我頓生同情,便提議讓我暫且隨他一起回鄉,到他家住上一段時日,等養好了傷平復了心緒再做打算。這提議正中我下懷,於是我倆稱兄道弟,還買了些土特產,與他心愛的毛驢一起回到這個名叫“望鄉”的地方。
這裡雖地處偏僻,並不富庶,但好在民風淳樸,風景宜人,望鄉?忘鄉?這當真是一個能令人想起自己的家鄉,而又能暫時忘卻一切煩惱的地方。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