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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不管傅鋼傅鐵對父母態度多麼惡劣,他們對待自己的小妹,卻是格外呵護。有一回丟丟在巷子裡跳猴皮筋,她邊跳邊唱:“猴皮筋,我會跳,三反五反我知道。反貪汙,反浪費,官僚主義也反對。”這時從屋頂忽然傳出一個男孩陰陽怪氣的唱和聲:“猴皮筋,我會跳,三瓣花開我知道。春也開,秋也開,風吹雨打花不落。”丟丟聽出來了,這男孩是百貨公司賣布的王店員的兒子王小戰,比她高一年級。他非常淘氣,如果學校的玻璃被砸了,十有*是他用彈弓打的。周圍的人,都知道劉連枝的綽號“三瓣花”,丟丟明白王小戰編的歌謠,存心是氣她的。丟丟哭著跑回家,把王小戰唱的歌謠跟兩個哥哥說了。他們二話沒說,拉著妹妹,衝進王小戰家,把他揪到巷子裡,讓他跪著,用猴皮筋勒著他的脖子,說是如果他不跟丟丟賠罪的話,就讓他見閻王爺。王小戰被勒得臉色發青,他哆哆嗦嗦地唱了另一首歌謠,為丟丟賠罪:“猴皮筋,我會跳,丟丟一跳鳥兒叫。問鳥兒,為何叫,丟丟跳得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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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起舞(12)

傅鋼傅鐵雖然教訓了王小戰,但私下裡卻佩服這壞小子,說他機靈,有點歪才。他們對妹妹說,女孩子不能太老實了,老實就會受欺負,你得學厲害點!丟丟我行我素的性格,與哥哥的說教不無關係。

傅鋼傅鐵高中畢業後,紛紛響應黨的號召,上山下鄉了。傅鋼去了小興安嶺伐木,傅鐵去北大荒種地。他們春節回家時,會給小妹妹帶來松子、榛子等吃食。一九七四年初春,剛剛入黨的傅鋼在小興安嶺林區救山火時死亡,成了烈士。從那以後,傅東山的頭髮就白了,他在理髮店幹活時常常心不在焉,屢出事故。不是把人的臉刮破了,就是把人家的頭髮剃走形了。傅鋼的死刺激了滿懷壯志的傅鐵,他說自己不能要求進步,進步往往意味著犧牲。要是把青春的黑髮埋在土裡,不管你身後獲得多麼大的榮譽,人生都是失敗的。所以他把寫好的入黨申請書扔進爐膛燒了,說是這樣到了危難關頭,黨就可以不考驗他了。傅鐵在農場裡常常裝病不出工,有時還揣著一把高粱米,半夜溜到老鄉家的雞舍,撒了米,引出雞,偷了吃了。他還與當地的一個姑娘談起戀愛,她幫他做些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活計。就這樣,傅鐵混到了*結束,捱到了返城的日子。他返城後的第二天,朝父親要了二十塊錢,跑到秋林公司,買了紅腸、麵包和啤酒,然後乘車來到松花江邊,上了渡船,到了太陽島,鑽到一片茂密的樺樹林中,*了衣服,仰躺在林地上,讓七月的陽光在身上每一個毛孔中生根開花。他在北大荒這些年所感染的風寒,經由這銀針似的陽光一調理,輕煙般散去。他暢快地喝著酒,暢快地哭著。傅鋼死後,他一直沒有好好哭過他。除了哭哥哥,他還哭他住過的乾打壘的房子,哭他種過的穀子和高粱,哭那個曾給他帶來過溫暖的姑娘。返城前,他找到她,說,將來你去哈爾濱,別忘了找我。姑娘明白這話等於是把她給拋棄了,她心裡委屈,眼淚汪汪,可嘴上卻說,俺捨不得離開這兒,農場開拖拉機的人看上俺了,興許俺年底就成親了。要是有一天俺有了兒子,等他長大了,俺讓他代俺去哈爾濱看你吧。這番話,把傅鐵說得無地自容。傅鐵在太陽島獨自呆了一天。到了晚上,他離開島上的時候,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自由地活著,一定要在哈爾濱混出個人樣!他登上渡船,站在船頭。江風浩蕩,把他的頭髮吹得像春節門楣前貼著的掛錢兒似的,顫顫躍動著。江水被夕陽點染得一片嫣紅,好像青春的血液在流淌。

傅鐵在家呆了一年後,得不到就業的機會,灰心喪氣。這時候他忽然想起哥哥的烈士身份,便給區勞動局寫了一封信,說自己是救火英雄傅鋼的弟弟,他想繼承哥哥的遺志,請求政府給予他一份工作,他將埋頭苦幹,任勞任怨。傅鐵這封信宛如福音書,兩個月後,勞動局特批給傅東山家一個就業指標,這樣,傅鐵成了一名正式工人,被分配到一家糧店工作。可他並不滿意這份工作,說是整天聞著高粱和玉米的氣味,讓他覺得又回到了北大荒。那時丟丟已考上了牡丹江的一所師範專科學校,學習財會,傅鐵常常在週末去看妹妹。他通常會從乘客手中借張車票,買張站臺票,混上車後東躲西藏,從而逃票。他坐的,一般是晚上的慢行列車,這樣的列車和這樣的時刻,就是一雙瞎眼,可以讓傅鐵矇混過關。他用省下的錢,給丟丟買奶粉和果珍等營養品,還陪著她去地下森林和鏡泊湖遊玩。丟丟的同學,都羨慕她有這麼一個好哥哥。

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