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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了歸鄉的路。

從丹東回來後,小沒一直閒在家裡。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養父的嘮叨。那沒有完成的治療,是他永久的一塊心病,終日裡長吁短嘆。他一刻不能離開小沒,一會兒讓他端茶倒水,一會兒又讓他揉肩捶背。他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把你養大成人,現在是用你的時候了。”小沒乖乖聽候他的使喚。煩悶的時候,小沒要麼跟兜兜做遊戲,要麼到街上走走。有一天,他不由自主地踅進了文秋的店,可是賣貨的是一個又矮又胖的姑娘。他問:“文秋呢?”那姑娘說:“旅行結婚去了!”小沒立時軟了腿,他出店門時,被門檻絆倒了,半晌才爬起來。養母見小沒從街上回來後耷拉著腦袋,便對他說:“你知道了吧?文秋跟彬彬他爸復婚了。你看文秋捨得下你和兜兜,捨不得兒子和那個有錢的主兒吧?你不用怕,兜兜我們幫你帶,不會屈著她的!只是你自己還年輕,不能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啊。”

小沒沒吭氣。他想人要是能一個人過日子,脫離人群,該有多好啊。

機會來了。秋末的一個傍晚,小沒在家看電視時,本地電視臺播發的一條招聘廣告吸引了他。園林規劃局在距離縣城五十公里的原始森林保護區裡,開闢了一個鳥類繁殖地,名為“百雀林”,現在急需一位養鳥員。由於那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通水電,所以儘管月薪不低,一千多塊,可是幾個應徵而去的人,受不了孤獨,接二連三地打了退堂鼓。而小沒夢寐以求的,正是這樣的地方。他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去了園林規劃局,簽下這份工作。

小沒離開城裡,上山來了。他在百雀林裡養鳥,又做更夫。那些花花綠綠的鳥,因為脾性的不同,從早到晚地歌唱,小沒覺得自己掉到福堆裡了。百雀林有名技術員,每週上山一次,是小沒能見到的唯一的人了。大多的時候,他是一個人跟鳥兒在一起,聽松濤,聽風雨。冬天的時候,鳥兒進了室內,他和它們住在一起,等於住在春天裡。夜晚,鳥兒低吟的時候,小沒會想起爺爺,想起父親和母親,想起文秋,想起養父養母,想起兜兜,想起永望村的親戚們。真是奇怪,遠離了他們,他反而覺得他們近了,親了。

小沒來百雀林的第二年,親戚們知道了他的遭遇,分外同情,輾轉著來看他。明齋安心種地了,他老婆當上了民辦教師,他一臉知足的表情。二歪呢,他滿面喜氣,多年不孕的明霞終於為他生了個兒子,而且假種子官司的風波也平息了。他們來百雀林,很少過夜,總是說家裡忙,呆個把小時就走了。他們來,從不空手,總要給他帶點東西,罐裝的茶葉、花碗、茶壺、拖鞋等等。它們雖然不是新的,但小沒已覺得很溫暖了。有一天,小沒擦拭落在茶壺蓋上的鳥糞的時候,突然發現上面有道閃電形態的裂紋,他這才認出,這是當年家中丟失的茶壺啊。小沒便仔細打量親戚們送來的其他物件,最後他確定:這些東西無一不出自他家啊。只不過拖鞋穿得舊了,褪色了;而茶葉罐裡剩下的茶,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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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百雀林(10)

這些失而復得的老物件,讓小沒啞然失笑。他想幸虧文秋的表弟沒來,如果他把擰走的燈泡還回他,在百雀林,還真沒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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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西街魂兒(1)

(短篇小說)遲子建

北紅來的工程隊首次用炸藥採石頭,雖然事先通告了山下的西街,讓他們有個防備,但還是惹出了亂子。

正午十二點,青石山“轟隆轟隆”一陣巨響,西街的土地就震顫了。房屋的門窗吱嘎響著,牛哞哞叫,馬尥蹶子,豬拱翻了食槽,羊打著哆嗦,剎那間雞飛狗跳的。飛濺的碎石像暴雨一樣漫過公路,嘩啦啦向西街湧來。爆炸騰起的濁黃煙雲在半空瀰漫,遮蔽了雪亮的太陽。大人“咦嗬”叫著,孩子“哎呀”嚷著,以為西街遭了雷劈,下了地獄了。

西街哪經過這事兒,著實被嚇了一大跳。老劉家那匹像緞子一樣光滑的黑馬毛了,在野地轉著圈狂奔,嘶鳴,把一大片草場都踏平了。不惟是黑馬丟了魂兒,花啊樹啊也有丟魂兒的。青石山下的幾棵美人松被石塊劈打得掉了碧綠的毛髮,沒了精神;一些蓬蓬勃勃開著的野花,它們的花蕊容納慣了蜜蜂那軟綿綿、毛茸茸的身子,哪承受得了像釘子一樣扎進來的石片呢,一夜間變得容顏憔悴了。

不過比起寶墩的丟魂兒,馬兒呀花兒呀的丟魂就算不得什麼了。

寶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