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地追到門口,扶著門框劇烈地喘息著,口裡吐出一陣陣的白霧,面目模糊。
真是沒用的少爺,跑這麼兩步路就累成這樣!我恨恨地想,走進屋子開始收拾地上狼籍的衣服物品。他們走了就走了吧,我一個人一樣可以活下去,這麼大的房子都是我的,我可以租出去給人家住,我也會包餛飩、賣餛飩,這雙手在,難道還不能把自己餵飽?
我一邊盤算著,一邊把成哥的衣服收好,又開始揀地上零碎的東西。甘霖在我身旁蹲下來,按住我的手,低聲道:〃小刺蝟,你還要做什麼?〃
他的手圓潤潔白,與我紅腫開裂的手對比鮮明,我厭惡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我在收拾屋子準備過日子,你沒看到麼,大少爺!〃
也許是我的語氣激怒了他,他的聲音高起來:〃我要你跟我回府衙裡去,以後跟我在一起!〃
〃憑什麼?我又沒有賣給你,誰收了你的錢就找誰要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吼他。
孃親在時他來過兩次,每次孃親都趕我出來單獨與他說話,但說不多久孃親就拿著隨手揀的什麼東西狠狠地打了他出去。他狼狽地逃出門之後孃親一再地囑咐我,不要跟姓甘的走。我記得住孃親的話,更記得住他走後孃親舊病發作喘得透不過氣來的悽慘,我恨他!如果沒有他來打擾我們,孃親也許可以多活一些時候,至少晚上的時候我還能在她懷裡暖一暖,那種爐火根本無法比擬的暖我再也得不到了,我恨他!
〃我並沒有說你賣給我,你娘死了,你那個胖嬸不要你了,你跟我走我給你好吃的好穿的,總比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凍死餓死好得多,不是麼?〃他兩手都抓住我的手腕,扯了我就走。
我狠命地掙扎,叫道:〃誰說我會凍死餓死?我有手有腳,我用不著別人給我吃給我穿。我用不著誰對我好,尤其是姓甘的!我孃親說了,你們甘家沒有好人!一個都沒有!我不能去!我不跟你走!〃手腕被他抓著,我用腳踹他,幾腳就踹髒了他的繡花袍子。他卻並不還手,竭力把我往懷裡扣,我只好咬他。剛低下頭碰到他的胳膊,後頸上就是一痛,我眼前一黑,明白是我自己把脖子送到了他手裡,他還手了。
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暖洋洋地,但身上的力氣似乎都被抽乾了,動彈十分費力。頸子後痛得難過……甘霖下手可真狠。
甘霖就坐在床邊的桌子旁,手裡捧著一盞茶,換了件銀白的袍子,長長的頭髮編成了辮子,一路墜著四顆龍眼大的珍珠做墜腳,淡淡的柔光映得他本就白淨的臉更讓人暈眩。他眯著眼睛笑著看我:〃醒了?這下乖不乖?哪,一會兒父親過來看你!我先幫你把衣服穿上。〃
我這才發覺身上光溜溜竟是一絲不掛,陳年舊垢都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一時氣結,怒道:〃還我衣服來!〃
〃那些破爛早就扔了,髒得要命,都發了臭,根本不能穿!〃甘霖索性坐到床邊,一把掀開被子,〃你身上也髒死了,我叫人給你洗了澡……對了,別白費力氣了,我給你吃藥的藥效果好得很哪。〃
我放棄,仰在柔軟的枕頭上,任他擺弄。他打扮娃娃似的一件一件給我穿上衣服,然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我,半晌俯身撫著我的臉道:〃小刺蝟,你打扮起來可真是好看!〃
我閉上眼睛不理他,外面女孩子的聲音高高低低地給老爺請安,甘霖幾步就出了臥房,然後輕聲道:〃霖兒見過父親。〃
極柔和的聲音,象是春日裡滑過樹梢的風,讓人心都跟著柔軟起來:〃霖兒,要我過來有事情麼?〃
〃自然是有的!〃甘霖的聲音既是欣喜又是得意,〃父親,有禮物給您看哦,來啊!〃
我還是躺在床上動不得,〃禮物〃兩個字讓我心一跳,這樣溫暖地屋子裡我卻覺得冷。
水藍的碎花簾子一挑,一個身著雪白長衫的人低頭邁步進來,烏油油地長髮垂著,透過髮絲縫隙可以看見他臉上的肌膚白皙如玉,幾近透明。他走進了門,抬頭看向我這邊,我一時有些發怔。
進來的是一個高挑的男子,長髮柔順地散落在他的肩頭背後,沒有用珠玉珍寶裝飾,身上也僅僅是一襲潔白的軟緞長衫,可是隱約有淡淡的光暈環繞在他周圍,房間中的一切在他面前都黯淡下去,所有的事物都化作對那個人的陪襯,那是一個只能讓人仰視的人,包括在我眼中俊美出奇的甘霖不可與他媲美……不,也許有一個,那是我死去的孃親,在她還沒有被病痛和流言折磨得形銷骨立的時候,梨花樹下的她是我不敢用手去碰觸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