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崩塌,只是廢墟上尚有謎團未解。
雖然前一晚黃鶴的提議,被他一一否決了,又是下藥又是殺人的,廖枯人覺得何其荒唐。但是看到喬正僧帶著楊滿出現這一刻,他確實有一種拔槍的衝動。
因為黃鶴推論,昨晚上他們被下了輕量的安眠藥,所以才睡著那麼死。這件事口說無憑,沒有證據,想來喬正僧也不會承認。但是此時此刻,在這片荒蕪的山上,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殺人藉口了。
人是多麼脆弱,一旦沒有法制的約束,便只剩下利益的牽制了。最後那把從不離身的槍,只能由黃鶴掏了出來。交給了喬正僧。
但不管怎樣,至少楊滿還活著,這讓廖枯人無比欣慰。硬逼著自己往好處想的話,劫後餘生,親友尚在。而且下山後,這番經歷會讓他得到更多的支援,政治上會有更好的局面。用黃鶴的話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所以禍禍福福,誰能分得清?而得到與失去,又到底是誰在主宰?恐怕這一刻,沒有人能體會廖枯人的落落寡歡。
或許黃鶴明白,但他不想理會。在他看來,廖枯人幾乎像是個青春期的少年了,所以才有這種不能明說,因為自己也想不清楚的煩惱。現在這種東西擾亂了他,但總能過去。因為人必須成長,而環境也在改變。
另外的兩個人,則有著屬於他們的話題。喬正僧接楊滿的話說,“照往年的規矩,我早該給你發一份年終的紅利了。”
楊滿開玩笑說,“今年的生意不錯,那你年後補給我。”
喬正僧卻搖頭,“不不,今年不發了,明年的……以後都不用發了。”
楊滿的心馬上跳起來,他怕喬正僧繼續說下去,不得不站起來,爬上炕上去看窗戶。外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他聽到了雪落下來,像是風吹過竹林,葉子抖動的聲音。
這種微小的動靜,非常能安撫人心。他聽到身後兩人的談話,知道硝煙將起,全面的戰爭將波及到全國,沒有一處可以倖免。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起喬正僧說過,要在門外的空地上種竹子,那麼不管是颳風還是下雨,都會是很好的景緻。
不知道什麼時候,廖枯人過來了,他靠著牆坐著,於是楊滿也轉過身來陪他。他忍不住問廖枯人,“如果仗打起來了,日本人還會不會繼續暗殺你?”
廖枯人回答,“說不好,要看局勢怎麼發展。”
楊滿望著火光,有點發怔。廖枯人知道他關心自己,便又安慰他說,“我會加強防備的。再說,如果是上了戰場,我也不介意為國捐軀。”
國家危亡匹夫有責,這是大時代的悲劇,個人的命運實在太渺小了。楊滿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種感覺不能對應喬正僧和黃鶴,甚至可能不適合廖枯人,但在他的身上,卻是此起彼伏的從不斷絕。
身邊的廖枯人靠近了一些,幾乎是貼著他耳朵舊話重提,“我走不成了,但是你可以。小滿,聽我的吧,最不濟也要去香港。不然仗打起來,我沒法保護你的安全。”
“香港是英國人的地盤,如果歐洲也開戰的話,那裡能安全嗎?”
廖枯人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就直接去美國。美國很強大,又隔得遠,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楊滿還在苦思冥想如何推託,這邊廖枯人又讓了一步,“你那個乾孃,也一道過去,我幫你們安排。到了那裡,也不用擔心生活,我會寄錢給你。你要上學也好,做事也好,都可以。等到國內太平,我再接你們回來,這樣行不行?”
楊滿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
廖枯人看到他這樣,便將身體收回來,坐直了嘆口氣。“你考慮吧,我不逼你。”
楊滿忍不住側目,偷偷打量廖枯人。眼前的這個人,線條剛毅的側臉,眼神堅定,就算眉間沒有皺紋,也還是覺出他的心思沉重。當初那個玩樂起來,就能忘掉所有憂愁的少年,已經不見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廖兵這個人,估計以後也只能活在彼此的回憶中了。
在山上住著的日子裡,楊滿經常會想,即便後來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他與廖兵也很難維持長久的友誼。因為人總會長大,慢慢的,去河裡抓魚或是偷吃點心,都不會再吸引他們。總有一天,對方會光顧小春樓這樣的地方,而自己呢,是站在旁邊斟茶倒酒的那一位。到時候他們兩個人,是沒法坐到一張桌子上去的。
廖藏林的出現,斬斷了事情的發展,反倒讓廖枯人有了一種憑空失落的感覺。而楊滿則覺得,命運不可避免的要走到那一步;而對方,其實也並沒有失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