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惱自己的前緣,就是這芸芸眾生的不知所謂的一名。這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倒不像是個分了手的舊情人,簡直是個望他成才的家長了。
但如果嵐熙沒有去滿洲國的話,兩個人能不能斷的這麼幹淨,喬正僧不確定。他一度懷疑楊滿的失蹤,與貝子爺有關,所以起了進日租界找人的念頭。結果事實證明這是自作多情,他反倒鬆一口氣。
四個人趕在雪落下來前,上了車。但是車子開出去一段路就拋錨了,陷在雪窩子裡動不了。風也大起來,天氣太糟,他們圍著車子折騰了半天沒用,只好放棄了。好在路也不算太遠,堅持一下,也可以走過去。
黃鶴要脫下自己的大衣給廖枯人擋風,對方堅持不受,他也只好作罷。喬正僧不避嫌的摟著楊滿走,又抓他的手揣進自己懷裡,引得旁邊人側目。
黃鶴架著廖枯人走,怕他沉不住氣。他頂著風雪問喬正僧,“你那裡有沒有電話?”
喬正僧回答,“有,剛架的線。”
一聽這個,黃鶴很鬆了口氣。只要雪停下來,哪怕封了山,也可以叫一架飛機過來。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可惜被日本人搶了個先。
所以等他們到達後,黃鶴顧不上烤烤火歇一歇,第一時間要喬正僧帶他去撥電話。電話機就裝在小屋子裡,那裡本來就是門房住的。
黃鶴拿起話筒,放到耳邊聽了一下,馬上遞給喬正僧。喬正僧拿過來一聽,嘆口氣,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沒辦法,線路問題,可能是被積雪壓的。”
空高興一場,黃鶴陰著臉回到大屋。喬正僧張羅他們吃了點東西,又找出鋪蓋來幫忙鋪床。“這宅子太破了,還沒修起來,條件簡陋不要見怪。今天晚上就睡這裡吧,明天雪停了,我會出去檢視下。”
第40章
黃鶴不愧是軍校畢業,很能適應環境。他把炕燒熱了,這邊的煙道通到隔壁,兩個屋子都暖和起來。大家都脫了半溼的外套和鞋子,坐到爐子邊烤火。
一路上,廖枯人的話都很少。楊滿想捱到他身邊,跟他解釋幾句,但是被喬正僧不由分說的推開了,於是只好坐到對面,望著他問,“你的身體……還好吧?”
廖枯人苦笑了一下,“撐得住。”
黃鶴問喬正僧,“項寶通洩密給你,這個我知道。但你是怎麼摸到密道的?”
喬正僧答,“我花了這麼多錢買房子,自然有我的訊息渠道。”
黃鶴承認,“說的也是,這世道,錢能通神。”
“只要不打仗,錢就是好東西。”
“如果打仗呢?”
“那就是你們的天下了。”喬正僧看了看廖枯人,“說句實在話,這次你們能逃出來,就是贏了。政府再不作為,民眾也不會答應。”
楊滿去看黃鶴,黃鶴衝他眨了下眼睛,表示同意。但是廖枯人沒有一點慶幸的樣子。他的表情冷冷的,調子哀沉的說,“說什麼贏,國難當頭,如果國家輸了,我們怎麼能算贏?”
楊滿聽了馬上問,“你說我們會輸?”
廖枯人看向楊滿的眼神卻很溫柔,他忍不住喚了一聲,“小滿……”
黑夜來臨,天色真正的暗下去。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喬正僧感嘆,還是古人有情調。今天要是有酒,那自己就是在白居易的詩裡了,但他一點也不能享受。他還是想要暖氣,想要在白瓷浴缸裡泡熱水澡,想要睡軟和的大床。
同樣是出國呆了幾年,黃鶴和喬正僧都很務實,但顯然後者自由化的更嚴重一點。很難想象喬正僧的出身,是蘇州當地的名門大戶。
聽他這麼說了。楊滿心裡就有幾分內疚。因為如果不是自己,喬正僧也不會跟過來,然後被大雪困在這座山上。但他沒想到喬正僧話鋒一轉,接著又說,不過這個宅子的風水實在好,是他的福地。他一點也不後悔來這裡。
喬正僧的意有所指,楊滿聽出來了。他覺得臉上發燙,趕忙低下頭。好在周圍都是黑的,火光只照了一面,半明半昧的倒也不大看得出。但他還是岔開話題說,“後天就是除夕了,我們是不是要在山上過年了?”
到底還是留在了這裡。廖枯人心想。雖然留下來過年,一直就是他的願望,但是以這種方式卻出於意料之外。
今晨在地道里,他不肯相信黃鶴的說辭,一來他想不通楊滿為什麼要逃;二來他也覺得困難重重。周圍荒山野嶺的,下了雪就更難走了。所以在炸彈落下來之前,廖枯人的內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