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過後家中有些鬆懈,但到底消停了下來:奉香不日要回中州,恬兒已然出嫁。
天變足畏失前蹄
寧熙三年十月二十,爭執了許久的今科仕子任命終於下來,方嚴舉賢不避親,執意說動皇帝把方愍留在了自己身邊,被曾公望、林泓等人大肆攻擊。出人意料的是崔瑾義,原本算是方嚴直系,但最後不但未曾在受攻擊,還同呂惠卿一道成為政務司執筆,餘者諸人如周縝幾乎全部出京任職。
期間趙怡曾再次邀請我,我沒有應約。崔瑾義也不曾再上門,只是還是一如既往地給我傳信。我不太明白父親為什麼說要留我一段時間,我也不太明白崔瑾義的態度為何一直這樣溫吞。後來是秋白姐姐和青雲哥哥告訴我,我才漸漸明白。
青雲哥哥曾與崔瑾義深入談論過我,瑾義認為他目前的處境其實是合呂惠卿一樣的。在他的角度,有方嚴的賞識之恩,也有方愍的兄弟之義,甚至還有呂惠卿的同窗之誼,無論他是不是這樣看,外間的人一定會把他劃為方嚴嫡系。若他輕易上門提親,其實是和呂惠卿沒有什麼差別,到最後都會令我夾在中間,處境艱難。哥哥雖然贊同他的君子之行卻也不高興,認為瑾義不應該明知這樣的情形還對我表露好感。瑾義,低頭沉默了很久,之後只有一句:情之所鍾,情不自禁。
哥哥聽了這句話就再也沒有話說。其實我倒不是特別擔心這樣的問題,因為至少呂惠卿和崔瑾義的用心就是不同的,有了這個前提就都好辦。知道了這件事情我也不覺得憂愁,只是和哥哥一道平平淡淡的打理一下生意,讀書彈琴,做一個閨閣女子常做的事情。
深秋過了,眼見就是嚴冬,有時候也琢磨一些冬日裡的膳食,讓燕語做。
恬兒婚後曾回門,一臉的鮮豔。但陪嫁的嫲嫲私下卻告訴嬸嬸,原來已經贖身的喜秋盼夏又進了呂府,眼下雖然沒有封姨娘,但看樣子是遲早要封的。恬兒新婚期間,同呂惠卿如膠似漆,也不甚計較。嬸嬸聽了皺眉,無話可說,末了只有一句:“你們好好照顧恬兒吧,往後就是人家的家事了。”
後來嬸嬸同我說:“這呂惠卿只怕早就和這兩個丫頭說好了的,不然這兩個丫頭哪能那麼輕易贖身,又這樣輕易的進了呂府,唉,恬兒這輩子!”
對於無恥的人千萬不要低估他無恥的程度!這是我在這個時空,兩輩子加起來經歷過的最醜陋的陰謀算計。
…有些乏味的分割線
寧熙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全食。帝國中一半的州縣經歷了長達一個時辰的遮天蔽日。
寧熙三年十一月初三,前翰林院大學士慕容修慕容先生上表奏請皇帝終止長達十年的變法,歷數變法在各地引發的民變、弊病,更直言十月二十九的天狗吃日遮天蔽日,是上天對天子的警示,柬言“天子天授,代天巡狩萬民,不畏天變,不恤天意,何以為天子!”
天子天授!這是天子的最根本含義,若天意都無法體會了還談何天子?慕容修這一奏摺直擊天子逆鱗,當即引發朝堂醞釀多時的鉅變,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我父親身為舍人院中書舍人一馬當先,引古論今把方嚴多年的施政要略一一駁斥,更加根據歷來地方任職看到的弊端行諸詩文,傳遍天下。餘者監察御史諸人、三司判官等人輪番上陣。甚至與遠在京外已經離朝多年的古光都一日三封信的寫給方嚴,爭論革新弊端。
東南六省弊案、姑蘇民變已經幾乎耗盡了方嚴的大部分精力,如今朝堂群情洶湧,就再也無力組織反攻,幾乎兵敗如山倒。
然而最重要的還是皇帝本身的意見,或許是十年變革已經積累了太多的矛盾,也許是天變終究觸到了皇帝的逆鱗,皇帝再也扛不住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於十一月十五罷了方嚴的右相,僅保留翰林院大學士的虛銜。同時下詔罪己。
“天變不足畏”,方嚴執政之初正氣凜然宣稱的這句話,到了十年後的今天,成了絆倒他的門檻。不知道諷刺不諷刺。
我聽聞這些事情,微喟:敢為天下先的人永遠都要承擔最盛大的榮耀,以及最沉重的後果。祖父當年聽到這一句話鮮有的打翻了我端在手上的藥碗,可想而知“天變不足畏”這句話是多麼的犀利!
方嚴一倒,革新派頓失馬首,那些往日的黨羽有紛紛倒戈的,有悄無聲息的,一場鉅變下來,各人的人品、氣節倒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哥哥大約知道由之苦悶,只拉著我和秋白一道陪著,出門走動。
我心裡暗歎由之命途坎坷,原本有才,但兩次科考,一次遇上家中鉅變,一次碰到朝中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