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撇下舅媽和孃親,舅舅和青雲只帶了我和老黃出門去,後來萱玉留了心,悄悄地跟出來。萱玉是個細緻又聰慧的丫頭,尤其會弄吃的。有時候我們釣魚了,老黃收拾了,萱玉就能就地裡菜了野菜烤魚給我們吃。
出去的多了,才知道那老黃照現代的說法是一個野外生存的高手,最最讓我歡喜的是老黃實際上非常懂得給我們找樂子。吃魚,他就告訴我們哪些地方喜歡切了魚生配上香油米醋十數種的香菜來吃。又或者遇到溪流中的游魚收拾了烤好只用薄薄的一層鹽只吃中間的一段魚腹,皮酥肉嫩,魚油適中不肥不膩不柴若是田中剛熟的玉米土豆地瓜,又怎麼的堆了小土窯,燒紅了窯著吃竹根底下的竹鼠,野地裡的兔子,山裡面的山雉,只要不是荒年吃的連樹根都不剩,找一條路過得津津有味卻不是什麼難事。
舅舅估計是見識過老黃的本事,因此心裡待他很不相同,經常帶著。我們在一旁看著老黃的說話做事,並沒有那些文人脾性,沒有幾分文雅卻有真性情,也很有見識胸襟,因此對他並沒有輕慢的心思。連萱玉跟著我們看多了,也常常私下說老黃可是個人物。
有時候兩家子五個人也乘了大遊舫在湖面泛舟,舅舅就搬了琵琶,撥弄兩句。我在這樣的環境裡面沒有太多的感悟,開心隨意些而已,只是突然某天意識到生活的狀態無非天上流嵐,當你是它你就看不到變化,卻能夠一瞬間散了去,屆時,人事滄桑。
也就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們一家人得以以一種世外的心態來看待天下紛擾之事。這年過了處暑,天氣眼見涼快下來的時候京中又傳出了好文章。不過這文章卻不是一般的詩詞歌賦,而是朝中三司度支判官方嚴方大人所做的《言事書》。
這《言事書》本不是文人之間的文章,而是上呈天子的奏章,卻因其激揚文字引得天下愛讀書人讚揚,因此傳揚開來。我裡心想著,誰說古人就沒有傳揚訊息的本事?你看這方大人那長達萬字的文章也不過個把月的功夫就由京都傳到了中州。我舅舅讀了這樣的文章竟然也有了幾分報國的憂切心情,長日裡就與舅媽論長道短。什麼民生凋敝,什麼販鹽販茶,什麼生天下之財
我是讀了些書史的,因此總是好奇這些事情,但是無論如何好奇,年方三歲是絕不能問舅舅拿來看的,我因此無從窺探這篇有名的奏章究竟寫成什麼樣子。但是這文章在天下的有志之士那裡引起共鳴,人們紛紛想起百餘年前範遙“先天下之憂”的天下為公,這是我看得到的,只是這並沒有在天子那裡得到積極的回應,因為朝廷並沒有因此發動革新。
有革新之言,卻無革新之實,想來天下悠悠眾口,讚的無非是一種情操。前世之時就有朋友告訴過我每年他見過成百上千的計劃書,但是真正有可行性的卻寥寥無幾,究竟是知難行易還是知易行難,顯而易見。時下不遠處還有範遙大人的丹青明燈,但如今的人在我看來空有慕古之風卻無實幹之意。我骨子裡就絕不相信,區區一個書生能憑著一份《言事書》革掉天下的大陋習。只怕革新沒個出個樣子來,倒把綠林英雄引了來,到時候江山傾覆,也不過時須臾之間的事情。
過了處暑,距離中秋佳節就已經沒有幾日了,每年一度的秋收、賦稅錢糧都是孃親需要親自操心的,何況今年我的父親叔叔還需要參加秋試。這是件家族大事,祖父必然會在家中坐鎮,孃親也定不能缺席。因此我們在舅舅的莊子裡流連了近一個月後,終於還是要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我有些依依不捨,青雲是我的童年夥伴,日日相伴的情意又見加深,最重要的是,在莊子裡面的生活實在非常的愜意,愜意到孃親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常常對著我恬淡的微笑。而回到家中,與父親的通訊中,孃親少不了又是諸多煩惱。
在我臨上馬車的時候青雲卻拉了老黃過來。那老黃不大慣在孃親這樣莊重的人面前玩笑,恭著臉好半天,才遞給我一個小木人,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照著那天晚上我們遊湖時候的裝扮給我刻得小木人。
“表小姐不要嫌棄,是我老黃的一點小玩意,給表小姐留著玩。那夜景色那樣好,權當留個想念。”老黃扭捏了一會,又說“那夜萱玉姑娘也去了,老黃也照著樣子刻了一個,也留給萱玉姑娘”
萱玉原本就和蔻珠在一旁扶著我和孃親上車,聽了這話有些臉紅。“萱玉姐姐,老黃把我們都記下來了,刻了下來呢,你快看看像不像。”青雲在一旁笑得挺清甜。
萱玉才接了,我也側了頭去看看,只見那木人真是刻得眉清目秀的。才看了一眼,蔻珠就奪了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