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快去。”
隨從連忙走了出去。
王用汲攤開了紙,拿起筆疾書起來。
蘇州館驛
這裡也點亮了燈。胡宗憲依然躺在椅子上,趙貞吉坐在他的身側給他捏著手臂。
“汝貞,我不瞞你,瞞你也瞞不住。”趙貞吉說道,“一百船,兩百船糧江蘇都拿得出,卻不能借給浙江。你心裡也明白,不是我不借給你,是朝局不容我借給你。還有,你好不容易躲了出來,這時候何必又要把自己陷進去。”
“連你也以為我是在躲?”胡宗憲坐直了身子,“給皇上上辭呈,不是我的本意。”
趙貞吉:“知道。你在浙江那樣做,任誰在內閣當家都會逼你辭職。”
這便是誅心之論了。胡宗憲望著趙貞吉。
趙貞吉:“我沒有絲毫揶你的意思。官場上歷來無非進退二字。你我二十年的故交,豁出去我給你交了底。朝廷有人跟我打了招呼,叫我不要借糧給你。”
“誰?”胡宗憲眼中閃著光。
趙貞吉:“這你就不要問了。”
胡宗憲單刀直進:“是小閣老還是徐閣老他們?”
趙貞吉沉吟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愣要把我也拉下水?”
胡宗憲:“我不要你下水,只要你在岸上給我打個招呼。”
趙貞吉:“那我就告訴你,兩邊的人都不希望我借糧給你。”
胡宗憲沉默了,好久才顧自說道:“你不說我也能想到。你說了,我胡宗憲總算沒有失去你這個知交。”
趙貞吉被他這話說得也有些動情了,十分懇切地:“既來之,則安之。你到江蘇來借糧,上邊都知道,浙江那邊也知道。糧沒借到,你的心到了,這就行了。這不病了嗎,就在江蘇待著。我給你上個疏,替你告病,在蘇州留醫。”
胡宗憲:“那浙江呢?就讓它亂下去?”
趙貞吉有些急了:“事情已經洞若觀火。浙江不死人,這件事便完不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逝者如斯,死一萬人是個數字,死十萬人百萬人也是個數字。你和我都擋不住。”
胡宗憲的目光又銳利了,像兩把刀審視著趙貞吉。
趙貞吉有些不安了,更確切些說是後悔自己失言了,立刻說道:“汝貞,你要聽不進去,就當我今天什麼都沒跟你說。是的,我今天可什麼都沒說。”
胡宗憲:“我胡宗憲不是出賣朋友的人。我現在要跟你說的是糧。我還是浙直總督,以浙江的身份是向你借,以總督的身份是從你這裡調。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胡部堂!”趙貞吉不再叫他的字,“你雖然管著兩省,可沒有內閣的廷寄,江蘇沒有給浙江調糧的義務。”
胡宗憲:“調軍糧呢?”
趙貞吉一怔:“要打仗?”
胡宗憲:“我告訴你,浙江一亂,倭寇便會立刻舉事!戚繼光那兒已經有軍報,倭寇的船正在浙江沿海一帶聚集。你們總以為我在躲退,我躲得了改稻為桑,也躲得了抗倭的軍國大事嗎!”
趙貞吉沉吟了:“要是軍糧,我當然得調。可軍糧也要不了這麼多。”
胡宗憲的聲調有些激憤了:“當年跟我談陽明心學的那個趙貞吉哪兒去了!以調軍糧的名義給我多調些糧食,救災民也就是為了穩定後方,沒你的責任,你還怕什麼?”
趙貞吉又沉吟了:“好,我盡力去辦。但有一條我還得說,改稻為桑的事你能不管就不要再去管,給自己留條退路。”
胡宗憲的聲調也低沉了下來:“只要我還在當浙直總督,就沒有退路。”
杭州館驛
王用汲還在燈前奮筆疾書。突然,有人敲門。他警覺地:“誰?”
隨從在門外答道:“老爺,巡撫衙門來人了。”
王用汲將正在寫著的信夾到案上的一本書裡:“什麼事?”
門外隨從的聲音:“說是老爺去任上的文書忘記拿了,他們特地送來了。”
王用汲將那本書拿到床邊,揭開床蓆,放了進去,這才走到門邊,把門開啟了。
是那個送茶的書辦,笑著走了進來。
王用汲沒有讓他坐,只是問道:“文書呢?”
書辦將文書遞給了他。
王用汲接過文書:“有勞了,請吧。”
書辦卻仍然站在那裡沒動。
王用汲眉頭皺了一下,走到床前,從枕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