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百里孤行握住韓逸冰涼的手,輕輕道,“我雖然沒辦法讓他們放了你們,但至少,可以試一試,讓你們待在一起,也好相互照應。”
百里孤行曾經想過劫獄,但是看韓逸這種狀態,秦紜又百般勸解,才算作罷。只是無論如何遊說,武當掌門柳德松咬緊牙關不肯放人。
聽說桀驁崖一戰,柳德松被龍吟劍劃過一道傷口,至今疼痛難忍,藥石無效,而韓逸又不肯行醫,才會被關押至今。
韓逸與樓驚澈關係甚密,白道眾人親眼目睹,秦紜與百里孤行實在找不出正當的理由,將韓逸放出。即便是印凡大師開口,也被柳德松斷然拒絕。
白道各位掌門人死傷慘重,棲霞山莊也不例外,派去紫陽宮的人被汪連全數殲滅,而追拿聶無雙和司徒安情等人的各大門派長老與弟子,全部喪命在長山,一場大火,屍骨無存。
白道十幾個門派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門派從此蕩然無存,這一口氣,讓眾多還活著的掌門人,難以嚥下,以至於韓逸雖然曾經救過其中一二,也無法抵消其恨意。所以韓逸被關押,他們是萬分贊同。
“孤行……”
“嗯?”
“多謝你那日……手下留情。”
“……”
韓逸終於正眼盯著百里孤行,看了良久。
“你的弓呢?”
“我……”百里孤行吸了一口氣,涼意沁肺,“再也不射箭了。”
“……”韓逸默默無言,只是垂下眼瞼,任由長長的睫毛,擋住半片視線。
“我帶了酒,想喝嗎?”百里孤行將一罈子酒,“咣”地一聲放在了韓逸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想喝酒?”韓逸揭開封蓋,一股濃烈的醇香撲鼻而來,沾溼了眼。
“其實是我要喝酒,想讓你陪。”百里孤行拿出另一罈酒,咕嚕咕嚕仰頭灌下大半,袖子一抹嘴唇,卻道,“韓逸,你說得對。白道這麼做,是錯的。這根本不是伸張正義,這分明就是私人恩怨。”
“……”韓逸輕輕地捧著酒罈子,慢慢地灌了一口,又放到了地上。
酒的味道在舌尖,一點都不好喝,但是一旦吞下肚中,那種灼燒的感覺,卻讓人更加想喝。
“阿澈……”韓逸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在胃中燒的緣故,他的眼淚啪嗒啪嗒從眼中滾落下來,絲毫沒有預兆。
最終,韓逸趴在了酒罈子上,“哇——”地一聲慟哭起來。
樓驚澈的臉,樓驚澈的笑,樓驚澈的眼神,纖長的手指繞著自己髮絲轉的動作,還有他的手掌,在頭上輕輕摩挲的感覺,一切的一切,彷彿死死地嵌在身體中一般,難以忘懷。
只是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了。
你從不會如此思念一個人,直到有一天你意識到,你可能永遠失去他。
“阿澈——阿澈……”
韓逸泣不成聲,而邊上的百里孤行,只是繼續仰頭灌了一大口,任由他將哭聲放得老大。直到對方哭暈過去,百里孤行才起身,將人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石床上。
他猶豫了許久,從腰間抽出一把被米色粗布包得嚴實的武器,開啟,裡面是一把泛著紫色光芒,十分漂亮的月牙匕首。
他悄悄將其放在枕邊,忍不住低頭在韓逸額頭上輕吻一下,默默地轉身離去。
那兩罈子酒,終究沒有喝完。落地的影子,在火把的跳動下微微晃動;醇厚的酒香,在這陰暗的地牢之間,久久不散。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七章 怒盜龍吟(一)
眼前人,白衣如雪,雪如月,月如鉤,鉤起自己千般心緒;月如刀,斬盡自己無窮思念;月如鐮,割斷自己蕭蕭愁腸。
如瀑青絲的尾端,被風吹得微微翹起,他淡淡地眨了眨眼睛,狹長的瑞鳳眼,如同星空一般明亮,金黃色的瞳孔帶出幾分妖冶。白色雲袖隨風飛舞,他的嘴角輕揚,好似烏篷船頭的一角,在月色下,靜靜停留。若是有倒影,那一定,比水墨畫中的景色,還要撩動人心。
“阿澈……”
對方的笑容更加明朗,他兩指虛指了下韓逸,又緩緩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他閉眼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可以蓋住他的下眼瞼,在月光下,灑下長長的陰影。每一次,韓逸總有一種衝動,去撫一撫那漂亮的睫毛。那柔軟癢癢的感覺,一定會酥到心裡去。
他剛想上前,抓住那一抹世間最美麗的月華,卻抓了一個空,眼前,再也沒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