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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日記》:
“十一日,晴,暖。辰初詣閣批本,見翰林院編修黃體芳參劾林義哲折,內有林義哲‘能亂英國,亦能亂大清,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國’等語,並冠以張元、吳昊名,請早除之。餘讀畢,驚悚莫名,脊背為之生涼。樞臣見折,亦不敢為一語。……歸時墜馬,幸未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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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天地一家春,大雅齋。
此時的大雅齋內,端坐著慈安太后、慈禧太后、恭親王奕忻和軍機大臣文祥,除卻他們四個,便只有大病初癒的劉誠印一個人服侍在側,此外再無別人。
恭親王和文祥自進入到這間雅室之內,便一直惴惴不安。而慈安太后和慈禧太后也都面沉如水,自請安賜座之後,便再無一言。
四個人就這麼坐著,足足過了將近一刻鐘,慈禧太后才終於開了口。
“六爺,文相,今兒個我們姐妹找你們來,要商量什麼事兒,我想你們也是知道的。”
慈禧太后說著,向慈安太后望了一眼,慈安太后點了點頭,慈禧太后方才繼續說道:“黃體芳的摺子,你們倆想是已經看過了吧?”
“回皇太后的話,臣等已然看過。”恭親王低著頭答道。
“六爺,你覺著,黃體芳的摺子,說的可有道理?”慈禧太后嘆了口氣,問道。
恭親王此時雖然沒有抬頭,但他仍然能夠感覺兩道銳利的目光直射過來,將他直直的釘在了座位之上。
“回皇太后的話,臣覺得,黃體芳的摺子,仍是以夷夏之辨為名,欲阻洋務之興。”恭親王小心地回答道,“其針對林義哲之言,多為謾罵之詞,並無實在意思,似可不必理會。”
“事情緊急,六爺,文相,咱們幾個也別繞彎子了。”慈禧太后對恭親王的回答顯然很是不滿,“今兒個在這兒的,也沒有別人,你就直接告訴我,林義哲此人,究竟有無反心?”
聽到慈禧太后的這句問話,恭親王登時額頭汗下,他強自鎮定,坐在那裡,沒有跪下。
“回皇太后的話,臣不明白,皇太后何以有如此之問。”恭親王啞著嗓子問道,“說林義哲有反心,臣實在說,是不相信的。”
“噢。”慈禧太后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回答恭親王,而是轉向文祥問道,“文相覺著,林義哲有無反心?”
“回皇太后的話,臣也是不明白,皇太后因何要問林義哲有無反心。”文相恭聲答道,“臣也不相信,林義哲會有反心。”
“六爺,文相,那你們說說,你們因何堅信,林義哲不會有反心?”慈禧太后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趙國的李牧可有反心?南宋的岳飛可有反心?”恭親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聽到恭親王將林義哲比作趙國的李牧和南宋的岳飛,慈禧太后先是一怔,接著便立刻明白過來。
恭親王是在用李牧岳飛的比喻提醒自己,不要象趙王和宋高宗那樣的自毀長城!
“六爺怎地知道,林義哲是李牧岳飛,而非張元吳昊呢?”慈禧太后笑了笑,又問道,“黃體芳的摺子裡,可是把林義哲比做張元吳昊啊。”
“回皇太后的話,臣不明白,黃體芳怎地知道林義哲會做那張元吳昊?”文祥回答道,“林義哲驅除倭寇,保得閩臺百姓平安,天下稱頌,世人多以李牧卻匈奴,岳飛破金兵喻之,怎地到了黃體芳那裡,便成了張元吳昊?”
“黃體芳摺子裡說的很明白,林義哲能亂英國,亦能亂大清,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國,有如此亂國之能,他日若背叛大清,定為巨患,不如早除之。”慈禧太后一邊觀察著文祥的臉色,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
雖然慈禧太后的聲音不大,但此時恭親王和文祥聽來,卻有如晴天霹靂。
恭親王和文祥不約而同的離座起身,跪伏在地,齊聲說道,“皇太后,萬萬不可啊!”
“為何不可?”慈禧太后平靜的問道。
“臣不明白,林義哲從未有過不臣之事,黃體芳因何要說林義哲是張元吳昊?難道就因為他有亂國之能?此次林義哲能擾亂英國,逼其首相辭職,更換公使,了結滇案,使我大清不必再開口岸,利權得保,可謂功在當世,利在千秋!有此棟樑之材,皇太后當慶幸才是,何以聽小人之言,要做那親痛仇快之事呢?”文祥急切的爭辯起來,一時間竟然仰起了脖子,直視著慈禧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