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一冷,鞋凝了霜,雙足如置冰窖,不消數月,必會生凍瘡。格格選了羊毛線織襪就在於此。”
“嗯。你的顧慮也不無道理。所以我才選了顏色不起眼又接近上用的樣子,小四最謹慎,胤祉最精靈,小八有胤祉留心,這些年風平浪靜,想是無礙。即便是被人知曉,我待他們以幼弟,清者自清,何處不能外道?存於世,唯乎本心。我說得可對?”
紫晶見她微挑了眉,語氣隱含金石之氣,竟有些率性而為的意思。連忙附和道:“格格說的是。是奴婢想岔了。我這就去檢點衣物,待日子到了就帶進宮。”
進宮那天,難得放了晴,地上仍有些泥濘。太皇太后本起了興致到園子裡賞秋桂,方出了兩步就差點摔倒,只好作罷,怏怏的回了內堂。
悠然幫她套上松香色毛線織成的大衣裳,喜得她站在鏡前左顧右盼,連聲跟蘇茉爾說顏色好,大小也合適,穿著很貼身,暖和——又是笑,又是叫,竟像個孩子一樣。蘇茉爾卻有些心酸:太皇太后莫非真的老了,此刻在她身上看不到早些年的乾坤獨斷一言九鼎,感覺不到她曾經運籌為幄力挽狂瀾,如今不過是得了小輩孝敬便心滿意足的普通老祖母。
這會兒她的精神很好,頭髮早已如雪,卻梳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腦後一方碧玉扁方,斜插了悠然送的羊脂白玉簪,懶洋洋的靠在炕上,閉著眼睛聽悠然坐在下面吹蕭。
一曲終了,睜開眼睛說:“小悠然,這曲兒倒是好聽,我怎麼聽得有些傷心啊?”
悠然心中一凜,有些後悔吹這曲《故鄉的原風景》。在這位慈和的親人面前,總是忍不住會把埋在深處的情緒流露出來,甚至有些情感連自己都已忘記。見她慈詳溫厚的臉龐,淚意湧上,又怕徒生傷感,只得撇過頭去,飛快的眨了眨眼,方笑道:“這是一個東洋人做的曲子,是想念家鄉的,不是傷心,就是想念。”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想家啦?想咱們的草原啦?”悠然順著點了點頭。她嘆了口氣,說:“外祖母也想家,也想草原。真想啊!當年我們騎馬射箭,打獵放羊,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原一直接著了那樣藍的天。蘇茉爾,你還記不記得?我和姐姐騎馬,看誰跑得最快,咱們一氣跑了三百里,惹得父汗尋了好些時候,以為咱們被狼群給叼走了,哈哈——”
蘇茉爾笑道:“哪裡不記得?格格當時騎的是一匹黑馬,還取了名兒叫黑珍珠,海蘭珠格格騎的是紅馬,叫胭脂。你們一直跑啊跑啊,害得奴婢怎麼也追不上。老父汗派了幾百人出去找,格格回來這後還給罰跪了呢!”
太皇太后見悠然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這種醜事還說出來,怎地還記得?小悠然笑話我呢!”
悠然搖搖頭,說:“原來皇外祖母這樣有趣!我不會騎馬少了好多樂趣哦!真可惜!”
太皇太后摟著她笑:“可惜什麼?在馬背上長大的孩子一個個野馬兒似的,哪裡靜得下來?你卻不同。若是進了這方城裡,你說誰能過得從容些?”說到這裡,不知怎麼就提到了海蘭珠“我那姐姐在草原多麼開心,進了宮,再多尊榮又如何?不過慘淡收場!我們賽馬那回,還說要永遠在一起,如今她都去了幾十年了,餘了我在這世上,說不得我也該去找她了。”
蘇茉爾越聽越害怕,正想不顧尊卑打斷她,悠然伏在她的腿上,右手置於被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笑眯眯地說:“皇外祖母,等皇上圍獵的時候,咱們一起去賽馬好不好?悠然不會,您可要教我才行呢!”
太皇太后也很開心,說:“好好好,我幾十年沒騎過馬,小悠然十幾年沒碰過馬,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旗鼓相當。不過你輸了不許耍賴哭鼻子才好。”
“那是自然。如果皇外祖母輸了呢?”
“還沒比過,就知道外祖母會輸?”
蘇茉爾見祖孫倆說笑,暫時放了心,悄悄吩咐下頭準備吃食不提。
寒冬(下)
蘇茉爾晚間服侍太皇太后就寢的時候,見她目光炯炯,毫無睡意,笑問:“格格可是不捨得小格格?要不然讓人傳小格格再來說說話?”
“別去叫她了。好不容易回了熟悉的聽風閣,這會子睡得正香呢!我不過是想到她的將來,有些不安心罷了。”
“格格多慮了,有您在,還怕她沒有依靠?再說以小格格的頂尖的樣貌人品,尋個怎樣的夫婿尋不得?”蘇茉爾開解道,“那富察家的谷杭上上個月去了科爾沁平亂,說是過了年就回。等打敗了噶爾丹,立了軍功,再給他指婚,豈不是大大的歡喜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