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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人人都看出謝掌櫃不對,他卻看得更深遠一點。謝掌櫃早就死了,如果剖開他的屍體就會發現,他的膽早破了。他是被人活活嚇死的,嚇破了膽。

只是他不明白,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而死了的謝掌櫃卻在說話,而且說得是躊躇滿志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怪事!

直到謝鏢師伸出手,他才猛地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他馬上大叫:“不要動他!”

可是遲了,晚了,謝鏢師的手一搭上謝掌櫃的肩,謝掌櫃身子就一抖,忽然張開了嘴,一團黑黝黝的東西從他嘴裡飛了出來,蹦到了謝鏢師的脖子上。

不等眾人看清那是什麼,謝鏢師就一聲慘叫,倒了下去。

徐橋徑拔劍、出劍一氣呵成,劍走游龍,不待那黑東西再動,就貼著謝鏢師的脖子刺了下去,將它一劍釘在地上。竟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再看謝鏢師已經臉色黑青,四肢抽搐,眼見不活了。

幾人跳出屋子,外面只軟綿綿躺著謝掌櫃的一具屍體,月光下什麼也沒有。難道屍體也能說話,眾人心裡皆是一片寒意。

唯有石波清蹲了下去,仔細端祥了半晌。易容和追蹤原本就是孿生姐妹,石波清本事自然不僅僅侷限於易容。徐橋徑只盼著他能看出個頭緒,誰知他卻搖搖頭。就在徐橋徑失望之際,石波清忽然附在馬飛耳邊說了幾句,聲音細微,猶如蚊蚋,馬飛的臉色卻變了,詫異地望了望石波清。

徐橋徑見狀大怒,說到底,他也是鏢局的主人,又是這群小子的長輩。石波清有什麼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偏要鬼鬼祟祟,和這馬倌嘀嘀咕咕,分明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只是這一腔怒氣卻沒處發,畢竟是自己拒絕這小子在先,他做小人在後,他不相信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如今怪事重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決然道:“大家不要輕舉妄動,隨我到大廳看看。”

大廳有燈,卻不亮。那盞落滿風塵的風燈,依然放在大廳中央,但火焰卻是綠的,幽綠,如同亂屍崗上的鬼火。而且忽明忽暗,搖曳不定。火光也映得眾人臉上忽青忽白,猶如剛出鬼門關的冤魂厲鬼,互相打量間,都心裡發毛不寒而慄。只覺得這人雖是眉眼依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暗自都提防了三分。

大廳有人,卻很靜。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人,今夜卻忽然都安靜了,安息了。他們的死法千奇百怪,因為月剛探頭,天色並不晚,所以有人還在吃飯。他好象就這麼吃著吃著,忽然就睡著了。手裡還拿著啃了一口的雞腿,嘴巴還張得大大的,人卻睡著了,睡死了。有人則好象正在聊天,聊著聊著,驀然不約而同地發現,對方的眼裡鼻里耳孔裡都淌出血,一時大駭,指著對方剛要說話就忽然死了。死得最奇最冤的就要算大堂的夥計,他肯定是四海客棧最忙碌的一個人,一個人如果忙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他必然也會忘記一些其它的事。這個夥計就是這樣,好象他跑前跑後忙了整整一下,好不容易天黑了,客人少了,忽然想起昨天和老婆吵架,老婆叫他去死。他居然把這事忘了,忘了去死。於是他找了一根繩子套在脖子上,勒死了自己(至少表面看來是這樣。他的身上沒有別的傷痕,是被活活勒死的,而繩子就在他自己手裡)。

徐江鷗越看越害怕,越看越心驚。其實人怕的不是那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危險,而是那種詭異的、未知的東西。比如你早上才親手安葬了你死去的朋友,晚上卻突然看見他微笑著坐在你床上,衝你招手;又比如你昨天結識了一個天仙般的美女,立即陷入愛河不能自拔,今天卻無意在鏡子裡發現那個美女根本就是一個白骨森森的骷髏,那雙迷死人的眼睛不過是又深又黑的窟窿。如此種種,皆因不能理解,不可思議。

石波清見徐江鷗渾身發抖,知她怕得厲害。便脫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她的身上:“塞北白日炎熱,夜晚寒冷,不比江南,你小心一點。”

他知道她不是冷,而是怕。

但人都有一個脾性,你越說不要害怕,她就怕得越厲害。

所以石波清一字沒提,反說這是冷。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袍子厚重,而且溫暖。

徐江鷗一袍在身,害怕果然淡了許多。

她雖不冷,卻因怕生寒。有這麼一襲厚重的袍子披在身上,嗅著了那意中人身上特有的氣息,便似偎在他的懷裡,安定、塌實,縱是什麼真的鬼怪妖魔來了也不怕了。(小馬暗叫慚愧,心道:若我是個女人,面對他這樣的關心,貼心,我也會非他不嫁了。不覺中,對石波清的嫉恨又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