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忠笑了笑。他跟隨高強時日雖然不長,朝夕相處下卻對高強了解甚深,這位衙內要他作什麼駢四驪六的錦繡文章的話,那是下筆如見鬼,百十個字能憋得滿臉通紅。只是筆頭上雖不甚來得,心裡卻頗有些計較。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婦幼保健,多少都能說出點別人想不出地道道來,跟在他身邊每日都能聽到點滴驚人之語,心中很是欣賞衙內的歪學。
倆人邊說邊走,這當口已經進了書房,高強前腳剛進門,打臉一瞧就微微一愣,不大的書房裡擠的滿滿當當全是人,左手邊陸謙楊志石秀,下首站著時遷;右手邊明教三人組,方天定帶著石寶,鄧元覺,一見高強進來紛紛起立,十幾道目光齊刷刷投射到他身上。
高強心裡陡地一跳,這幾日連番策謀,各人都身負使命,今日卻聚地這般齊整,莫非已安排定當,這就要動手了?他心裡嘀咕,腳下不慌不忙,挨個都客套了一下,走到主位上居中坐定,顧盼之間頗有自得神色,心說大將軍目前我還談不上,眼下身邊這幾員干將,將就著看也算不錯了。
招手叫大家都坐,許貫忠立於身後,清了清嗓子,頭一個陸謙拱手笑道:“啟稟衙內,小將奉衙內號令,排布隨行軍士,三百人俱已枕戈待旦,各隊皆有武官排程;軍器盔甲樣樣齊備,尚有火器若干,如今只待衙內令下便可上陣。”
高強點頭:“陸鈐轄其功非小,不知可曾走漏風聲,驚動了杭州城的衙役軍卒人等?”
“小將謹遵衙內囑咐,只命謹守館驛內外,各隊分別佈置,帶隊武官只知杭州近日有大批外人湧入,須得盡力保護衙內和夫人安全,其餘一概不知。此三百軍士乃是小將從蘇州城禁軍中精心挑選而出,再經小將與楊鈐轄操練多日,雖不敢說與御前諸班並駕齊驅,卻也是我大宋的一等強兵,若對上這杭州城兵馬,視之如土雞瓦犬爾!”陸謙名字裡有個謙字,平素也向來謹慎得很,不過說到自己的心血成績,自詡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高強卻不領情,只微微點頭稱善:“陸鈐轄領兵有方,辛苦了,且坐。”陸謙熱臉貼個冷屁股,彷彿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登時收起了適才的氣焰,唯唯諾諾的拱手端坐,頭也低了下來。偷眼打量打量眼前年輕的小衙內,卻覺他臉上淡淡的笑容雖然依舊猥瑣,卻平白多了幾分耐人尋味,日漸叫人敬畏。
接下來便是楊志稟報,他奉命排程內宅守衛,分佈蔡穎家僕護衛等人,在內宅各處設定防衛以防萬一,日來不斷演練各種應變措施,到今日粗粗定當,縱然有大軍圍攻,也可支援一時半會。楊志言詞樸實,將自己事務講述一遍,高強嘉勉一番,也歸座了。
跟著石秀稟報,說道城外糧船中潛伏的三百禁軍精銳業已分批潛入杭州城,在都監府內外民房潛伏,軍器也已分發,緩急可用。本來他們都是外來人,要辦到這事殊為不易,不過有了朱清的幫忙,再加上動用老朱衝的舊班底,輕易就辦到了。
高強原本對此頗有疑慮,今天聽到石秀說來輕鬆,不由得大喜:“三郎果然非常人也!杭州城東南重鎮,這數百精兵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城中各據要津,實屬難能!”
石秀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眉宇間英挺之氣勃然而發:“衙內過獎了,杭州城雖然是重鎮不假,然而今番某率兵潛入卻有三大便利,一來朱清帶路,與那朱衝手下接上了頭,多方掩護;二來杭州城近日來外來人口實在太多,明教上下十餘萬眾一擁而入,杭州城的衙役官兵忙的焦頭爛額,哪裡顧得了許多?三來,那杭州都監朱緬忙於籌辦婚事,杭州城防鬆懈,士卒無人督率,縱有些許麻煩,只須錢銀鋪路,無有擺不平的,因此如履平地,不足為奇。”
高強聽到這裡,照著戲文裡的說法,正待“拊掌大笑”,忽地想起這三點便利,倒有兩點跟明教有關,身邊就站著三位根正苗紅的明教教徒,這一笑出口,他幾個臉上須不好看,連忙改弦易轍,將幾聲大笑換作點頭不語,硬生生嚥了回去,倒把一旁察言觀色,正想跟著大笑的陸謙憋得滿臉通紅。
這邊數人交代完畢,高強轉過頭來,向方天定道:“方兄,可有甚事?”
方天定面色淡然,平平道:“小弟奉了衙內的吩咐,連日來設法打探本教來杭州的各路人眾,只因不能暴露小弟來杭之事,因此費盡周折,直到今日方才有個大致的譜。適才已經向許總管粗略報過,衙內但問許總管便知。”
這倒不是方天定有意避開向高強稟告此類事項,實際上是高強怕麻煩,一應事務能推就推,多半都經過許貫忠的匯總和整理才呈報上來,想想自己來的那個時代,哪個老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