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驚雪正剝開到第三個橘子,送進嘴裡一瓣,滿口清新甜蜜。
小遊期待地問:“怎麼樣,還是甜的吧?”
梁驚雪不服輸,塞了滿口,又去剝第四隻橘子。
小遊蹲著,撐著臉看她,埋怨:“你說你,咱們兩月前便打了賭,說橘子黃了你便再來清微山莊找我,咱們開橘子盲盒,一決勝負。如今深秋,橘子快落盡了你才來。”
“你讓我替你辦的我哪件沒成啊,又是幫你找先生,又是給白水女子書院來的學子打折。你倒好,失信於人,如今還不認賬。”
她剝著第五隻橘子,反駁:“我會算賬,這裡一共有十三隻橘子,如果我吃到了第七隻還是甜的,那才算你贏。”
“那你還記得你我的賭注是什麼嗎?”
她搖搖頭,髮間步搖簪釵發出清脆響動:“阿驚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阿焉哥哥。”
他哼哼兩聲,苦笑罷:“賭注是,誰若是輸了,便得來年春時在此種下一棵橘子樹。待橘子結果,你我再分輸贏。”
又自言自語道:“你看你傻了吧唧這樣兒,你兩月前走時我便勸你,行走江湖別招惹狠角色,該低頭低頭,該喊大佬喊大佬,你非是不聽。”
她被橘子塞得打嗝,正剝著第七隻:“阿焉哥哥來前說了,別低頭,步搖會掉。”
他自己剝了一隻入口,橘皮澀味充斥鼻腔,只餘嘆息:“你嫁他,喜酒我與娘肯定要喝。放心吧,誰來砸場子,我便不饒誰。”
她嚥下第七隻最後一瓣:“嗝,你贏了。”
小遊哼笑:“死心眼子。”
西風颳得隨意,打著旋兒捲起官道上的塵埃,在天破曉前,一行人趕回了白水。
飛雲瀑下靜心石。
在聞得一聲極其細弱輕微的咳嗽聲後,她鬆開了手中的鐵鏈。
粗重的鐵鏈重新垂落潭內,發出噗通一聲巨響。
她重新坐定,與他面對面,一臂之距。
蕭影抬起疲憊的眼皮,呆呆凝視著面前白衣閉目打坐的女子,二人皆是溼衣貼身,但說不清那是汗,還是飛瀑的水霧。
他這才恢復了些神智,軀體曾被洞穿,癒合,又撕裂的疼痛清晰傳來。
他試著去感知著腹內的陰寒,以及那股將自己推向失控的妖火,體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感知不到了。
忘寒毒,便如此解了?
接著,他的目光打量了四周片刻,漸漸回過神,從蒼白的唇裡擠出氣音:“寒……月潭?”
龍鍾月閉目不答。
她在等。
夜色裡,他注視著龍鍾月一如往昔的面龐,他有好多話要說,可她就這樣閉目打坐,那樣沉定寧靜,不回應一句,哪怕睜開眼看看他,也沒有。
他不敢啟齒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大場,他的意識與回憶慢慢重新裝填。
他試探著開了口:
“師姐,阿驚……她,還活著嗎?”
溼漉漉的睫毛開啟,那雙空靈的眼眸聚焦在他的面龐上,平靜無瀾:
“是。”
“很快就要嫁給李小四了。”
“她怎麼可能?他……沒給她用藥嗎?”蕭影難以置信。他了解自己的徒弟,倘若服下解藥記起前塵往事,她斷不會接受他。
望著他不解沉痛的眼眸,她繼而緩緩道:“你不想她嫁,對嗎?即使你已經不恨他了。”
“但你無法阻止。”
“我已經答應了,去坐他二人的高堂。”
她的聲音像今夜的潭水一樣冷,卻沒有一絲漣漪。
松風奉命來時,只說了兩句話。她便應下了。
“奉命請掌門搶婚。”
“誰的命?”
“司主大人。”
她沒告訴蕭影這一點。
蕭影目中驚詫萬分。
她合上雙目:“我可以替你阻止,只一個條件。離開此處,永不許回來。”
“師姐……”他想動,可精氣耗盡,實在疲乏無力,連呼吸都沉重,“師姐,可以救阿隱一命,卻不願再見阿隱一面嗎?”
“哪怕一眼?”
他胸膛內鼓動著氣,想笑,想哭,卻發不出聲。他以為在月光照到的地方,二人會一直心意相通。難道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嗎?
她依舊合目,平靜答:“十六年前,我沒能攔下你躍入火場,這是還你的。你我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