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屋簷下冰稜一夜之間長了幾寸,天晴了。
病弱畫師的燒也退了。
又是少了炭火,又是夜裡幽幽的冷風,一大早裘海升凍得燒了起來。把門派裡的大夫叫來一瞧,開了方子。
松風接過方子,有意道:“昨日不是說沒有羌活嗎,怎又給師爺開羌活?這不是有心叫師爺遭罪?”
大夫支支吾吾道:“這,羌活……有……還是沒有,得問伊闖啊……”
裘海升臉燙得發紅:“羌活又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怎會沒有?”
松風這才將緣由一五一十說來。
裘海升怒極:“胡鬧!怎可叫聖女與男子共處一室一整夜!傳出去,聖女豈不聲名盡毀?”
松風道:“是,請師爺責罰聖女,我這就去傳話。”
裘海升將手中茶盞摜在地上,清脆炸響,怒喝:
“罰什麼聖女?罰你師父!叫伊闖自己去大殿門前雪地裡頭跪著去!不跪滿三日,不許他起身!還有凌潛那個狗孃養的,一塊跪著去!叫全派人都去看看!”
松風很想說,凌潛是您裘海升這個狗爹養大的。
松風去廂房裡報喜訊時,也順道將煎好的湯藥一併端了去。
梁驚雪開了門,接下湯藥,屋子裡的暖意撲面。“罰了吧?”
松風:“大殿門前跪三天。還叫全派都去瞧。”
梁驚雪嘖嘖:“真狠,裘老頭還挺向著我的嘛。”
松風擔憂更甚,搖頭:“福兮禍所伏,你如此整治他們,若不能一擊即潰,定然是加倍報復,你要更加小心。”
梁驚雪一笑,端著藥往裡去:“他不先動手,我還不好意思對他動手。我這個人啊,善。”
松風跟著走近,掩上門扉,看那白淨畫師倚著床頭坐著,氣色好了不少,只是雙目還有些呆滯。
松風驚喜道:“你還真有點兒本事,看著是比昨日要好許多了,怎麼退的燒啊?”
“呃……就是扒光了放到雪裡。”梁驚雪如是說。
松風心下駭道:以毒攻毒!果然是聖女,藝高人膽大,為常人之不敢為。
又張口道:“師爺說了,此人你不必看照了,交給我就行。等痊癒了,再好生送他下山。”
梁驚雪:“啊?那怎麼成!”
畫師也抬頭:啊?那怎麼成事!
梁驚雪趕松風出門:“行了行了,曉得了。裘老頭那兒我自有解釋,你既得空便摸魚去吧。”
松風不明所以地被推出了門,摸不著頭腦。
屋子裡暖意盎然,李焉識回想起昨夜,心裡有些愧疚。昨夜之事非他本意,只是她太過熱情,又那樣熟悉彼此的身體,心志不堅,迷迷糊糊之間便半推半就被她成了事。
再說了,他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他想,加上那夜她扮作亭霜來探視,如此三番五次的靠近,她該是原諒自己了,才如此為之吧?
難道,真要與她做一輩子暗地裡的夫妻?
阿驚,你犧牲好大。他如此感動著。
她坐在床榻邊,端著湯藥吹了吹,舀起一勺喂他,嫣然一笑:“還沒問過這位畫師先生……尊姓大名?”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釘死在她紅紅的唇瓣上。他蒼白的唇顫動著,遲遲無法張口,吞下遞至唇邊的湯藥。
藥的腥苦熱氣氤氳著,燻著他的眼睛。
啪嗒一聲,眼淚滴進了藥碗裡。
他以為,她是認出他來了,昨夜才與他……
他低垂的眼眸抬起,對上她驚愕的目光,苦澀卻平淡地回:“敝姓石,朋友都喚我……小石頭。”
梁驚雪:接著裝。
她清清嗓音,聲音婉轉:“小石頭畫師,昨夜之事你不必在意。你的畫我很喜歡,若真愧疚,便將畫兒贈與我,可好?”
“畫工粗陋,得……得聖女垂青,怎敢……咳咳,”他俯身捂著心口重咳,“聖女想要多少幅,都好。要什麼,石某都願給,只怕配不得聖女。”
他咳得腦袋發脹,脹得空白,只覺心肝脾肺腎都要咳了個乾淨。
他一手撐著床沿,另一手奪了她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掀起衾被便要穿鞋離去。
他只想逃,逃離她的好,逃離她的照顧。就好像親眼看見,她此刻當真是與別人一夜盡.歡後……還備至關懷。
踏出沒一步,腿下一軟,便是一個趔趄,被她扶住,關切中帶著怒氣責備: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