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沒到碼頭,剛走進太平弄,就碰上那麼二位洋醉鬼。
在一家規模挺大的醃臘鹹貨店門前,遠遠地便能看到圍著十來個人,似乎正在看著什麼熱鬧,同時隱約傳來一、二聲女人短促的哭叫聲。林子豪加塊腳步走進人堆,只見二個已經完全喝醉了的洋水手,正在糾纏一個漂亮的中國姑娘。其中一個洋人身材高壯,二眼通紅,醉得已經立不大穩了,但仍然死死地摟著那姑娘的肩膀,藉以保持平衡,同時扭著脖子,作勢要去親吻姑娘的臉——那姑娘一張俊俏的面孔漲得通紅,圓睜驚恐的兩眼,又氣又急又羞地拼命扭頭躲避,臉頰上沾著星星點點的淚痕,猶如梨花帶雨,煞是惹人憐愛——還有一名洋人個子比較矮小,醉得稍微好一些,正伸開雙手攔著一個欲從櫃檯裡衝出來的老者。看樣子,那老者象是這家醃臘鹹貨店的老闆,那姑娘定是他女兒無疑。
“各位街坊,洋人這麼欺負人,大家幫幫忙好嗎?”那老者急得臉色煞白,無奈洋人力氣極大,根本掙脫不了。“哪位好心人幫我去叫一下巡捕。”
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看那樣子,雖然都很同情,但並不想惹火上身,再說,叫來巡捕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是中國巡捕和安南巡捕,肯定屁都不敢放;如果是法國巡捕,還不是洋人幫洋人?林子豪雖然心頭火起,也頗有些憐香惜玉之心,但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那高個子洋人扭來扭去無法得手,有點喪失耐心了,乾脆二手死命地箍住姑娘的身體,開始象揉搓一坨麵糰那樣無恥地上下其手。
林子豪再也看不過了,再不干涉,豈不是枉為男子漢了,連忙大喝一聲:“狗!”
這句“狗”是他跟馬路上的黃包車伕學來的,開始看到洋人坐上車總說“狗”,以為是罵中國人為狗,很是氣憤,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那是“走”的意思,沒想到,來上海學會的第一句洋話,現在派上了用場。
還別說,那高個子洋人還真聽懂了,驚奇地回頭一看,二隻血紅的眼珠瞪得象牛卵子那麼大。乘這廝楞神的功夫,那姑娘死命一跺腳,狠狠地踩在他的鞋面上。那廝猝不及防,吃痛“嗷”地大叫一聲,雙臂不由自主地鬆了一些。姑娘趁機一縮腦袋,從洋流氓的腋下逃了出來。
洋廝這下被徹底惹惱了,看看林子豪身量並不彪悍,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搖搖晃晃地象頭公牛一樣叫罵著直衝過來。林子豪站著不動,等他快要近身之際不動聲色地一個側身,距離和時機掌握得十分精準地輕輕避過。倘若那洋廝現在頭腦清醒,大概不難看出,眼前這位身手之敏捷遠超西班牙鬥牛士的中國青年,肯定不是庸常之輩,應該見風使舵才好。可惜這廝早被酒精亂了心性,再看自己的夥伴也衝過來幫忙了,一時膽色更壯,彎腰拾起牆邊的一根拖把,揮舞著重新衝來。林子豪仍然站在原地,不避不擋,只待拖把柄劈向面門之際又一個側身,在避開攻擊的同時出右手迅速搭住對方的右手前臂,借勢劃個圓圈,再看那洋廝,已經“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周圍圍觀的人輕輕地鬨笑一聲,既害怕又興奮,害怕的是待會兒洋人發起瘋來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興奮的是平時只見洋人欺負中國人,今天總算看到中國人把洋人放翻在地的精彩一幕了。那姑娘逃到櫃檯的裡面,躲在父親的身後看事態如何發展。
那洋廝爬起身來,扔了手裡的拖把,盯著林子豪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舉起雙臂擺個架勢,二隻腳一跳一跳地再次逼來。林子豪一看,咦,這不正是西洋拳的架勢嗎?剛一走神,洋廝一個刺拳已經直奔面門而來,林子豪心裡一驚,趕緊一偏腦袋讓過,但讓得不太徹底,拳鋒過處,正好擦在耳梢上,一陣火辣辣地疼。這下林子豪再也忍耐不住了,跳後一步拉開距離,左腿一個旋踢正中那廝的右肋。
“拷煞迭只癟三!”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二個年輕人站出來助威。
“子豪哥,這隻洋鬼我來看住。”王福壽撿起地上的拖把叫道。
剛才堵住鹹貨店老闆的矮個洋人剛想湊過來幫忙,卻被王福壽攔住了,用拖把一捅一捅地逼住他。見這情形,剛才那二個幫腔的年輕人也站了出來,把那個矮個洋人死死地堵在牆邊。高個子還看不出陣勢,擺著架勢還想伺機進攻。林子豪想,來得正好,這幾天一直惦記著那五百大洋的獎金,今天有機會拿這廝練手,實在是天賜良緣,可以親身體驗一下這西洋拳到底厲害在哪裡,究竟應該怎麼破。
林子豪隨意吐個門戶,兩腳不丁不八,並不急於進攻,而是緊盯著對手的雙拳,觀察他的出拳路線。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