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先慈懿德)”云云,只得“濡血縷述’,央你們先生大人採擇,於是“不孝這裡銜結無窮”起來。這是未衰杖時裨諶起就腹稿,遂成官場中丁憂的一個通套。作者贅一句贊曰:“嗚呼哀哉!豈不可笑。”
卻說譚紹聞既不曾在能縣聞訃而匍匐就道,何至在開封府填諱而縉紳借銜?一筆掃盡,言歸正傳。這王象藎在南園中聽說少主人在任裡回來,兩步趕成一步,來蕭牆街探望。見了磕頭,紹聞急忙扯住,說:“我在黃岩縣差衙役接你作門上,再等也不見影兒,好不急人。”王象藎道:“奶奶有病,我如何能去?總為我走了家中無人,我不去衙門畢竟有人。如今少爺可以到碧草軒一望。”
王象藎討了鑰匙,譚紹聞跟著。開門一看,較之父親在日,更為佳勝。原來譚道臺離任,家眷要住此處,開封太守代交贖價,業歸原主。當即叫各色匠役,壘照壁,砌甬道,裱糊頂槅,髹漆門窗,又移道臺在署買得流落民間的艮嶽石頭錦川二峰、太湖三塊,又搬道署花木三十盆筒,魚缸兩個,涼墩八座。到後來家眷搬走,交與王象藎鎖訖。今日紹聞周詳審視,好不快意。猛而想起當日賭輸,在此直尋自盡,不覺悔愧交集。若非改志讀書,遇見紹衣,得以親近正人,不用講家聲流落,這碧草軒怎得如此麗日映紅,清風飄馥?只這一株怪松,怎免屠沽市井輩褻此蒼蒼之色,溷此謖謖之韻?王象藎吩咐園丁灌溉畢,鎖了園門,自回南園。
紹聞到堂樓,一家團坐。說起興官兒聯姻薛氏之事。王氏道:“在那裡住?”紹聞道:“就是紹衣哥甥女。父親是進士,山西榆次縣知縣,歿於任所。紹衣哥接在衙門。”王氏向巫氏、冰梅道:”想必就是薛姑太太女兒全淑姑娘。道大人家眷搬在後書房,官太太、姑太太、全淑姑娘都來在這裡。後來備席請來,我叫趙大兒母女兩個來伺候客。這全淑姑娘與全姑兩個一見,就親熱如姊妹一般,再摘離不開。雖綢緞布素是兩樣,人材卻不分高低。官太太、姑太太都是誇說,只像一對兒。轉眼不見,兩個上樓不知說什麼去了。後來道大人來接家眷,咱這裡擺酒餞行,全淑姑娘不吃什麼,兩個上樓,都把臉上粉揉了,像是割捨不得的光景。我心想把全姑配與興官兒,如今有了全淑姑娘這宗親事,罷麼,不提就是了。”紹聞道:“兒心裡也久有全姑這宗事,與母親一樣,只說不出口來。萬一中不從,就不好見面了。沒有麼,娘見王中,硬提一句,他不依時,娘是女人家,只說娘老的糊塗了,丟開手,話就忘了一般。”王氏道:“也使的。王中不依,就把這心腸割斷也好。”
恰好次日王象藎又進城來,帶了一磁罐子鹽腕的紫蘇,說是奶奶病起,好以鹹萊下飯。到了樓門,王氏道:“王中站住,我出去說句話。”忙從樓東間扶杖慢慢的出來。王象藎道:“奶奶大好了。”王氏道:“頭還發暈,別的沒什麼意思。我想你四口兒,回來到西書房住罷。閨女大了,南園沒個遮攔,不成看相。”王象藎道:“奶奶吩咐很是,就回來。把南園佃與人家種也使的。只是吃菜不便宜了。”王氏道:“全姑我見他親,伏侍我便宜。”王中道:“只是小娃兒,不知道什麼。”王氏道:“我老了,早晚離不得個小娃兒在跟前,說話解悶。興相公我也離不了。他兩個俱十七八歲,又不便宜。我心裡——,我心裡只想——”王象藎明白,說道:“奶奶只管說就是。”
王氏道:“我說的不成話,老了糊塗,你休怪。”王象藎道:“怎敢說怪。”王氏道:“一發成就了他兩個何如?”王象葛道:“我是個奴僕——”王氏吃了一個小驚。“——興相公我已留心看了,將來是個大有出息的人。但以僕配主,心中有些不安。容我到大爺墳上磕頭稟過,見小的不敢欺心。”王氏道:“你知興相公有了丈母家也不?”王象藎道:“已料知。道臺大人家眷在後軒上住,那一位全淑姑娘,小的見過。當時心裡有這個想頭。如今少爺在浙江,想必與興相公定下這門親事。奶奶今如此說,這是天從人願,小的有何不依。明日就上大爺墳上告稟。”話統說明,把一個王氏喜的到不可解地位。
紹聞自閻楷書館回來,王氏道:“王中卻不嫌偏房,明日要上墳上告稟你父親。”紹聞道:“兒回來,因母親有病,雖說柯堂告先,卻不曾墳上磕頭。正要明日去,改日再擇吉祭祖。”
這上墳磕頭之事,一筆已見大意。
此下譚紹聞坐車拜客,無非是婁、孔、程、張、蘇幾家。
這數家之老成典型六七十歲的,英年時雋之二三十歲的,走價相約,公同一日道喜。這譚紹聞一發謙遜,便把王象藎許姻之事,請教一番。蘇霖臣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