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橫舟道:“大好的天氣,整天呆在房裡,對身體也不好。”說罷將顧微言輕輕往前一推,“玩會兒?”
顧微言抓著竹蜻蜓,呆呆地站著。他才八九歲大,平常那麼大的孩子,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玩遊戲能玩出百種的花樣來。但他幼小時突逢家變,又寄人籬下那麼久,經歷了諸般坎坷,早已褪去了孩童的純真,也早已忘了遊戲的滋味。
洛橫舟只覺得心裡又悶又重,臉上卻仍帶著笑:“發什麼傻,這都不會玩了麼?”走上前來,雙手攏著顧微言的手,用力一搓,那竹蜻蜓便高高地飛了起來。兩人都不由自主地仰頭用目光去追逐那竹蜻蜓的身影。
齊雲在一旁瞧見了,一邊喊著:“飛飛……”一邊邁著小短腿去追。
洛橫舟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陽光落在他眼角眉梢,一臉的爽朗與坦蕩。
洛橫舟硬是讓顧微言在屋外待了許久,吹夠了風,曬夠了太陽,才領他回了房。顧微言雖沒有如何走動,仍然被陽光炙出了一身的細汗。洛橫舟見他額角帶著薄汗,面色微紅,比先前不知鮮活了多少倍,滿意地為他夾了一筷子菜:“多吃一點,吃飽了明天才有力氣上路。”
手中的筷子一頓,許久,顧微言又默默地吃了起來。洛橫舟見狀,將筷子一放,摸了摸鼻子道:“言兒身上的毒,只是暫時壓制住了,咱們先回崖山,讓師父他老人家幫你看一看,將這毒徹底清除掉,不好麼?”
“沒用的。”半晌,顧微言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總是會有辦法的。”洛橫舟認真道,“要是連你自己都放棄了,還有誰能救你呢。”說著他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況且,崖山上還有一個你想見的不得了的人呢!”
顧微言抬頭仔細地打量著洛橫舟,眼神中是滿滿地警惕。
洛橫舟哈哈大笑道:“好了,不瞞你了!惜言還在崖山上日夜盼著你呢!”
顧微言驀地睜大眼睛,嘴唇微顫,許久才遲疑地撥出這個夢中呼喚過無數次地稱謂:“哥……哥?”
“他不是……他不是……”顧微言顫聲道,眼睛緊緊盯著洛橫舟,彷彿要在他臉上尋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洛橫舟笑道:“洛叔叔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洛叔叔本事大,把你們哥倆都找到了。”神情頗為得意。
顧微言彷彿置身於夢中,惜言,他的哥哥,竟沒有死。他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和他至親的血親在等著他。不會有欺騙,不會有傷害,他的——哥哥。這個訊息彷彿是一塊石子,在他冰封的內心擊打出一圈漣漪。他冷淡的臉色上終於流露出一絲動容。
一晃半個月有餘,洛橫舟怕顧微言體內的毒再度復發,一路上加快腳程。但畢竟帶著兩個孩子,仍花費了這許多時日,才到達四川境內。古語有云:“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蓋因巴蜀地區群山峻嶺巍峨高聳,山路崎嶇,路上又多蛇蟲。
放眼望去,群山參差,如層巒疊嶂,又如怒海巨浪,一條細長小道蜿蜒在群峰之間,時連時斷,時隱時現,讓人望之凜然生畏。
洛橫舟卻面露明朗笑意,道:“過了騰蛇嶺、燕子峰,就能回家啦。”
顧微言始知洛橫舟口中的“崖山”便是這綿延千里的巨大山脈。
山路崎嶇,猶如天梯,尋常車馬難以再向前一步。洛橫舟與車伕結算了車資,將裝著琳琅滿目小玩意兒的包裹朝身後一背,又拎起孩子往顧微言懷中一塞:“抱好了。”並不給顧微言反抗的機會,一把便將他連人帶孩子地抱了起來,把顧微言嚇了一跳。
“幹什麼?放我下來!”顧微言極為彆扭,不由得掙扎起來。洛橫舟身形高大,身材矯健,雖揹負的包裹,又抱著兩個孩子,仍然顯得極為輕鬆,只當懷裡抱著一隻炸了毛不住撲騰的小貓。拍了拍他後背,滿不在乎道:“別鬧。靠你兩條細腿,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到家。你不想早點見到你哥哥了?”
此話一出,掙扎果然變小。洛橫舟聽著耳邊呼吸聲逐漸變緩,心中感受著孩子逐漸變得乖順,不由得有些莞爾。
他走南闖北慣了,見到各地的風土人物都能說的上一二,又曉得許多有趣的事兒,這些天帶著這孩子一路向西,便將這些一股腦兒地講與這孩子聽。起先,顧微言只是冷眼旁觀,有時候又嫌他煩,便當做沒有聽到,只管自己發著呆。洛橫舟為他買了許多的小玩意兒,他卻碰也不碰一下,只冷眼看著。天氣逐漸炎熱起來,洛橫舟怕日頭大,兩個孩子撐不住,便僱了一輛馬車。三人同坐在馬車內,洛橫舟說得口乾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