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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我幾次,但我根本沒有想過去幫助他。我只覺得,我們睡在潮溼的帳篷裡、隨時可能遇襲,每天都在行軍、作戰,準備好去死,那樣的環境當然會讓每個人都感到快要發瘋。我沒有嚴肅地對他的問題,我本來可以救他,送他去做個精神檢查……但我什麼都沒有做。”

我想要安慰道格拉斯,但我發覺他臉上一片平靜。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是個智者,自己懂得開導自己。“我現在已經不會覺得愧疚了,我放下了這些。我回到美國後,讀完了大學。在我父親死去之後,我得到了我的那筆遺產,我把它全給了格雷格家人。然後我離開紐約,來到了洛杉磯。我知道那筆錢不可能徹底解決他們的問題,但我選擇不去想它。直到一九七零年,阿爾伯特·萊特來向我求助,我才知道我實在低估了格雷格們的厄運。”

“噢,我聽說過他。”

“他的妹妹,麗塔·萊特是我的妻子。”道格拉斯握著那串手鍊,緩緩地摩挲著。“格雷格家人接受了巴比倫計劃的實驗,他的兒子,小阿爾伯特逐漸意識到那個計劃糟透了,它毀了每一個格雷格家人,它還可能毀了更多人。由於資金不足,巴比倫計劃被停止了,但小阿爾伯特知道它遲早會被重啟,於是他銷燬掉所有封存的資料。他被指控叛國,他還解決掉了一個來暗殺他的特工。最後我託一個朋友,把他裝在貨船上,送去了阿根廷。”

“他還活著?”我一直以為他已經去世了,如果他活到現在,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天,那些都是非常遙遠的年代了。

“也許吧。我從來沒和他聯絡過,我並沒有打算邀請他來和我們一起過感恩節。”

“都過去了,我好像錯過了很多。溫妮會給我講許多六十年代的故事,但這才像個傳奇。”

道格拉斯低頭搖晃著他的熱巧克力,在壁爐邊,它依舊散發出一種幽微的甜味,像是窗外從樹葉上隨風滑落的雨水。“六十年代,那時我已經四十多歲了,我看到的時代和她所經歷的,是完全不同的。對我來說,只是些吵吵鬧鬧的卻又留不下什麼印象的日子,我只記得莎朗·蒂被害。我見過她好幾次,真可惜。但那時比起惋惜,我更多地擔心我的妻子和孩子們,那時扎克和莉薇只有四五歲——啊,好了,我繼續不該破壞你對你外祖母黃金年代的好印象了。”

儘管如此,道格拉斯還是和我說了很多。六十年代的嬉皮士們,他早慧天才的長子雷蒙德,在六八年到舊金山參加秋季計算機聯合會議,他反覆叮囑雷蒙德不要相信任何傳教者所說的愛。他還講到年輕時,大蕭條時代之後他經常在電影院裡過夜,還有戰前的紐約。

他很少向我提起往事,因為他說自己不想做個無聊的愛嘮叨的老年人。但我喜歡聽他講過去的年代,最終引起了我一陣無名的惆悵。那些話好像不是對我說的,他只是藉助我,重新梳理一遍他的人生,準備好與自己道別。

道格拉斯在感恩節第二天的深夜裡去世,在安寧的睡夢裡。整座大宅都陷入了一種無聲無息的悲傷中,沒有人慟哭哀嚎,我們沉默地坐在大廳裡,偶爾抬頭看一眼彼此,又一言不發。

有兩百多人參加他的葬禮。我見到了小阿爾伯特·萊特,他衰老的臉被大衣衣領遮去了一半,但我知道那是他。他因為我的注視而錯愕了片刻,但我別人口中見證了他一生的傳奇,卻無意去向他搭訕。對於我而言,那個故事已經伴隨道格拉斯的去世而落幕。

維布也參加了道格拉斯的葬禮,有些人認出了他,但喬舒亞扶過他,讓他為道格拉斯獻上花。

葬禮之後,維布找到了我。洛杉磯溼冷的天氣讓他的行動更為困難。“抱歉,這裡真是太讓我難受了。”

我不知道他是指剛下過雨、潮溼冰冷的空氣讓他的那條腿疼得要命,還是指那些人。我不敢想象走過那兩百人身邊、聽著他們每個人內心裡的議論,需要多大的勇氣。“不,你已經非常堅強了。”

“好吧,尼爾……喬舒亞他真的糟透了,我很想幫他,但我發覺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抱歉,天啊,我沒法再繼續待下去了。”他打算離開了,卻又突然轉身抓住我的上臂。“你得幫助他,你明白嗎?他不會比你那些止痛藥上癮的夥計們好半分。”

他的長相本身就十分兇悍,被他猛然盯住,讓我不禁有些恐懼。

“噢,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有什麼過錯。”他又安撫般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是說,你得意識到,他需要幫助。我得走了,對不起,我沒法留下來。”

六年前我見證過維布的一次崩潰,他不會想在這兩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