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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

次日,南京城果然傳來流寇滋擾城防的訊息。

此時的南京城外本就聚滿了北上逃難的災民,城門閉鎖人心不穩,南京城守將周與安本就看不慣錦衣衛和東廠這一幫從帝京過來擦手南京軍務的閹黨。這些人來了幾乎什麼好事沒幹,一股腦子地只知道去點算的他軍餉和糧倉。然後就是催著他出兵塗鄉,將整個村子焚掉。

對於周與安來說。焚村到也南京必要走的一條路。但塗鄉離南京城近,的又是河水相連。一旦疫症控制不住,城門口這一群逃荒的百姓完蛋不說,整個南京城都在劫難逃。但是,整個塗鄉少說又千百來人,如今既已封村,就算要焚村,也不該這麼急。他是個儒將,不是寒鐵心。加上自己就是塗鄉人,自個的老母親和老父親還都在塗鄉住著,如今生死未卜。若是死了,也就算了,若是沒有死,他這一把火下去,恐怕就要遭天打五雷轟了。

他想拖一拖的,看看事能不能出現轉機。然而,他猶豫,但政令不容他猶豫。政令下來,赫然蓋著的是一方鮮紅的玉璽。

這突然冒出來的流控到像是給了他一口喘氣兒的機會。且讓他吃驚的是,東廠和錦衣衛之中,竟然也出了一個支援他不要輕易開關出城,而要著重加固城防的人。這個叫唐幸的少監,將拿道焚村的旨意掐藏了下來,沒有擺到他的案頭,又替他擋住了東廠那一堆掣肘的人。周與安才算騰出一隻手。得以在城牆上焚幾枝香,拜一拜老天爺。

然而,他心裡也沒有底,不知道這個唐幸冒死行此遭是為了做什麼。也不知道,這一把火什麼時候會點燃。

塗鄉之中,沒有染病的人們也都知道了焚村的訊息。個個都驚慌失措。

茅屋中每一日都有人死去,顧仲濂帶著青娘在田間點起燒埋的火,一陣一陣皮肉經火的焦糊味令人作嘔。田中青苗被燒出了一個一個焦黑色的坑。

藥材極度匱乏,林舒由焦頭爛額。

宋簡已病得時常意識不清,大部分時間在昏睡,手臂上的潰爛之處觸目驚心。這日夜裡,他將將幫著青娘等人將一個一因試藥而亡的病人抬出茅屋。正在火堆邊淨手。

眼前的火焰噼啪一陣烈響。

風裡散來一絲淡淡的女香,接著一個人影從他面前行過。

林舒由伸手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袖。

“不要進去。”

他不需要猜,也知道抓住的人是誰。

誰知那人也沒有掙扎。“我不會進去,我只是想過來看一眼。林先生,你鬆手吧,宋簡由託付於我,我此時,不會這麼不知分寸。”

林舒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鬆開了手。

紀姜望著眼前的火堆,那夜裡有輕柔的月光,遠處的田埂上還燃著未燒盡火,一行黑色的煙霧騰向月光,陰冷而猙獰。

“他還好嗎?”

若是換成別的女人,林舒由或許還要拿捏口吻。但是,他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紀姜。她靜靜地望著火堆,面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目光卻仍是平寧的。

於是,林舒由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他拼命地再撐著,但是,我的藥方中還差幾味藥,要等顧有悔……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我甚至不太確定,他撐布撐得過今夜。”

“你要信他,他一定等得到。”

林舒由嘆了一口氣,隨著她的目光一起望向眼前的火堆。

人的肉身是很孱弱。不管是歸於烈火,還是歸於黃土,都會隨之化掉。就算是宋簡這樣的人,一生歷經驚濤駭浪,百折不撓,最後,也抵布過這一堆烈焰啊。

“殿下,太晚了,您還是去歇歇吧。”

她搖了搖頭,卻抬腳往那茅屋走去。

“殿下!”

“你放心,我不會進去,我就在這裡外面靠一會兒。”

林舒由一時失語。暗淡的天幕上,只有月光透亮,利落地撒入塗村外無邊的樹海之中。人雖然在接連死望。鳥獸草木卻在洪災過後,拼命地生息,萬事萬物求生的氣勢迎面撲向他們面前的那團火堆。冥冥之中,似有神明註解一般,火焰騰竄起老高。

林舒由不由心驚。這或許,不是焚骨的火。

他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不遠處的牆後去了。

紀姜靠著土牆慢慢地蹲下來。

牆面並布涼,恰和著她的體溫。她索性以手撐地,撐開一雙腿坐了下來。

月色清明。她仰起紺色的一雙眼,望向晴空。

“下場”真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