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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一九四一年春初,因貧血,患頭昏病,一切工作都停頓下來。

頭昏病好了以後,本想繼續寫詩,可是身體虧弱,寫詩又極費力氣,於是就含著淚把稿子放在一旁,不敢再正眼去看。停擱得久了心氣越發壯不起來,乃終於落了個沒有恆心毅力——一個寫家須有像蠶一般的巧妙,吐出可以織成綢緞的絲來,同時,還須有和牛一樣壯實的身體呀!到一九四一年年底,眼看把全詩寫成是無望了,遂含羞帶愧的把已成的二十八段交文獎會刊印成冊。何時能將全詩補成,簡直不敢說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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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終未補成寫全。

第六節 滇行與青蓉行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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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老舍曾寫過遊記《滇行短記》,詳細記載了此行。

一、滇 行

三十年夏,羅莘田先生來到重慶。因他的介紹,我認識了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先生,梅先生聽到我的病與生活狀況,決定約我到昆明去住些日子。昆明的天氣好,又有我許多老友,我很願意去。在八月下旬,我同莘田搭機,三個鐘頭便到了昆明。

我很喜愛成都,因為它有許多地方像北平。不過,論天氣,論風景,論建築,昆明比成都還更好。我喜歡那比什剎海更美麗的翠湖,更喜歡昆明湖——那真是湖,不是小小的一汪水,像北平萬壽山下的人造的那個。土是紅的,松是綠的,天是藍的,昆明的城外到處像油畫。

更使我高興的,是遇見那麼多的老朋友。楊今甫大哥的背有點駝了,卻還是那樣風流儒雅。他請不起我吃飯,可是也還烤幾罐土茶,圍著炭盆,一談就和我談幾點鐘。羅膺中兄也顯著老,而且極窮,但是也還給我包餃子,煮俄國菜湯吃。鄭毅生,陳雪屏,馮友蘭,馮至,陳夢家,沈從文,章川島,段喆人,聞一多,蕭滌非,彭嘯鹹,查良釗,徐旭生,錢端升諸先生都見到,或約我吃飯,或陪我遊山逛景。這真是快樂的日子。在城中,我講演了六次;雖然沒有什麼好聽,聽眾倒還不少。在城中住膩,便同莘田下鄉。提著小包,順著河堤慢慢的走,風景既像江南,又非江南;有點像北方,又不完全像北方;使人快活,彷彿是置身於一種晴朗的夢境,江南與北方混在一起而還很調諧的,只有在夢中才會偶爾看到的境界。

在鄉下,我寫完了《大地龍蛇》劇本。這是受東方文化協會的委託,而始終未曾演出過的,不怎麼高明的一本劇本。

認識一位新朋友——查阜西先生。這是個最爽真,熱情,多才多藝的朋友。他聽我有願看看大理的意思,就馬上決定陪我去。幾天的工夫,他便交涉好,我們作兩部運貨到畹町的卡車的高等黃魚。所謂高等黃魚者,就是第一不要出錢,第二坐司機臺,第三司機師倒還請我們吃酒吃煙——這當然不在協定之內,而是在路上他們自動這樣作的。兩位司機師都是北方人。在開車之前他們就請我們吃了一桌酒席!後來,有一位摔死在瀾滄江上,我寫了一篇小文悼念他。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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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悼趙玉山司機師》。

到大理,我們沒有停住,馬上奔了喜洲鎮去。大理沒有什麼可看的,不過有一條長街,許多賣大理石的鋪子而已。它的城外,有蒼山洱海,才是值得看的地方。到喜洲鎮去的路上,左是高山,右是洱海,真是置身圖畫中。喜洲鎮,雖然是個小鎮子,卻有宮殿似的建築,小街左右都流著清清的活水。華中大學由武昌移到這裡來,我又找到遊澤丞教授。他和包漠莊教授,李何林教授,陪著我們遊山泛水。這真是個美麗的地方,而且在趕集的時候,能看到許多夷民。

極高興的玩了幾天,吃了不知多少條魚,喝了許多的酒,看了些古蹟,並對學生們講演了兩三次,我們依依不捨的道謝告辭。在回程中,我們住在了下關等車。在等車之際,有好幾位回教朋友來看我,因為他們演過《國家至上》。查阜西先生這回大顯身手,居然借到了小汽車,一天便可以趕到昆明。

在昆明過了八月節,我飛回了重慶來。

二、青蓉行

一九四二年八月初,陳家橋一帶的土井已都幹得滴水皆無。要水,須到小河灣裡去“挖”。天既奇暑,又沒水喝,不免有些著慌了。很想上縉雲山上去“避難”,可是據說山上也缺水。正在這樣計無從出的時候,馮煥章先生來約同去灌縣與青城。這真是福自天來了!

八月九日晨出發。同行者還有賴亞力與王冶秋二先生,都是老友,路上頗不寂寞。在來鳳驛遇見一陣暴雨,把行李打溼了一點,臨時買了一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