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在身後關閉。他坐到椅子的軟墊上,往後靠向椅背。安靜幽閉的空間舒緩了他的躁鬱,使他漸漸平靜下來。海姆達爾閉目沉吟片刻,猶如下定了某種決定,他猛然睜開眼,從桌子上抽出信紙……
他不是什麼都沒想過,也不是真的不敢去想,事實上海姆達爾研究過自己的“病”。鄧肯的藏品他看過,更色情得他也見過,本來他以為是德姆斯特朗的大環境造成的,從霍格沃茨回來以後他開始真正焦慮起來。
那間學校的女孩子非常可愛,他很高興能和她們親近,但是卻激不起一丁點的漣漪,沒有異性相吸,沒有蠢蠢欲動,連個淺淺的波紋都沒有。
海姆達爾原本還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是水土不服造成的,當他們回到學校之後,他的自欺欺人被鄧肯的目光扼殺。
海姆達爾鼓起勇氣,在信裡告訴父親自己的不正常,略去了婉轉隱晦的暗示,直截了當的點出自我剖析後的結論: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是同性戀。
奧拉爾帶走了他的信,他開始陷入焦急地等待。海姆達爾甚至取消了除上課之外的所有活動,因為他無法平心靜氣地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與其一心二用事倍功半,還不如什麼都不做。
父親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對我很失望?信寄出去以後,室長越發不得安生了。
如果海姆達爾能夠冷靜的思考會發現隆梅爾?斯圖魯松並不是一個老古板,也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或許他就不會那麼愁悶了。
換句話來說,隆梅爾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以後,這位父親習慣性的陷入沉思。聰明如他很容易就看出了字面後的意思,不安和沮喪隨著紙張的氣味傾吐而出,透過信件他都能想象得出裡格當時的表情有多麼的無奈。裡格在向他求助,一種被信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決定先安撫兒子,這是最主要的。
『雖然你沒有針對性的做出描述,但毫無疑問的,這是肉體的吸引。』隆梅爾在回信中告訴海姆達爾。沒有必要覺得難堪或者畏懼,雖然他確實因此有些小小的失落,此前他還是很期待裡格能夠結婚生子,不過現實就是如此曲折。『我們不是住在伊甸園,律法中也沒有明文規定男人不能喜歡男人,這不是十惡不赦的事情。我們更不是住在純潔派的理想樂園中,不會因為你的“不正常”而遭到譴責乃至傾家蕩產,親戚朋友也不會因為你的性向與你形同陌路,明確點說,除了得不到合法婚姻和鉅額陪嫁以外,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失。』
隆梅爾筆鋒一轉,帶上了些許尖刻的嘲弄:『依照我們家目前的社會地位,如果要結婚,物件肯定要從同等地位的家庭中尋找。女人相當麻煩,尤其是惺惺作態的淑女。恭喜你逃過一劫,兒子。』
這話絕不是隆梅爾為了安慰人臨時編出來的,他確實這麼想——只有愚蠢的窮光蛋才結婚,因為錢財被淑女們敲詐一空,他們不得不透過婚姻來挽回損失。
隆梅爾?斯圖魯松從前差點就被一個女人捲進這個漩渦,慶幸的是當時的他不夠有錢,或者應該這麼說,他的未婚妻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瞭解他和他的家族。糾纏了一年多後那個女人在結婚前夕棄他而去,並很快嫁給了一個年紀足夠做她爺爺的男人,據說那個風燭殘年的老傢伙腰纏萬貫。
這就是淑女留給他的記憶,不管貞潔與否,娶一個任性嬌慣、揮霍無度的名門閨秀相當於接手一塊偏僻而貧瘠的土地,轉手的代價就是付出比購買更昂貴的代價。他十分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頭腦發熱簽下那一大堆為她的家族成員們償還債務的檔案,顯然她的前未婚妻迷惑人的本領還不夠爐火純青。
隆梅爾時常透過往事來調侃自己。他不介意追憶“痛苦”的往昔,那都是教訓,能夠讓自己在未來的歲月中不犯下同樣的錯誤。
所有人都必須承擔自己犯的錯誤,併為之付出代價。人人如此,遲早而已。
譬如那個“令人拍案叫絕”的英國女記者。
隆梅爾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看到那份英國報紙的,而且不是原版刊登的《預言家日報》,隆梅爾看的是總結了一週資訊的《星期日預言家報》。當時,那份報紙被壓在一大堆刊物下方,只露出三分之一的刊頭,如果他們沒有把裡格的名字放大擺在最上方,他根本不會注意到。
看完以後隆梅爾出現了片刻的猶豫,無法決定該怎麼處理這份報紙。
他想炸掉它,也想燒掉它,又想把它塞進英國魔法部長的喉嚨裡,最終他理智的決定還是把它塞進那個名叫麗塔?斯基特的女人的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