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便越發的虛弱。
這已是第五年了,君如玉最後一次給景襄把脈是在春天,芳草千里,生機勃勃,景襄歪睡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沒了人氣,一雙丹鳳眼眯起,伴著咳聲和大夫笑語:“去年你說我過不了冬,今年的春天是來早了,你再給我看看,說不定明年也挺過來了。”
君如玉倒沒他這麼樂觀,臨走了交待景卿,這人現在看著還有些活氣,但都是全憑著一口氣在吊著,若是熬過了今年秋天是好,熬不過了,就早早安排後事吧。
他一生機關算盡,但全是為了一顆真心,他的每一步都是為了一個人,即使到了最後,這個人也許連他的名字都不曾記得。
這年秋天,煙嵐女帝李冉處理政務時突然間心疼的厲害,整個太醫院竟無一人能診斷出病因。
九月初,李君傾謀逆。
次年,嘉成七年二月,一道命令飛往遼城,於是當地立馬變成了熱火朝天的戰船製造基地,緊接著,遼川,川平,暄江一帶的水手,弓箭手等工程兵和特種部隊開始迅速集結,並踏上行程,至六月間,中原,北疆等地打造的六萬輛戰車運往前線,進入七月份,江淮一帶的百姓和民船又被大量徵調,並從淮安,清江等地裝載糧米,沿遼渠一路北上運往暄江,以供軍需。
十月,靖北王李君傾,起兵造反失敗,李冉念其年邁,廢為庶人,最終在囚禁中死去。
一日,李冉批閱奏摺,清城送了一隻錦盒來,她開啟看了眼,是公孫磬送來的一根鏤花骨簪,精緻的猶如白玉似的,她覺著並無特別,卻不知怎的突然感到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了一把,疼的厲害,她不曉得這物事的來歷,也不明白這簪子包含了怎樣的深情,只是將它擺在了書案前日日相對,一次都不曾戴過。
那簪子日久生塵,婢女小心擦撫,初秋那日,李冉同蔣淰說笑,蔣淰衣袖不慎將骨簪用衣袖從案几上帶了下去,裂成了兩半,她瞧著碎了的簪子,心裡忽然一痛,竟生生疼暈了過去。
此後,她拿著那骨簪,彷彿是知道了什麼,但又不敢確定,那樣細心的收藏著,但終究是遲了。
多年後,李冉與輔宰同遊,行至明渠旁,輔宰笑問:“陛下十五登基,十七擊退吳國,年弱冠誅景氏,二十有餘平定靖北之亂,其後創太平盛世可謂一代明君,臣常有惑,陛下聖賢已極,然時常面露鬱色,可是有何憾事難以釋懷?”
李冉被她一問,開時回顧起往事來,她想了又想,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什麼不能釋懷的事情。
於是她搖頭,緩緩向前走了兩步,方出明渠,不覺就到了上泱湖。那時荷花盛放,有著素服的宮侍在上泱湖旁採蓮子,風姿楚楚。
輔宰看的入神,回過頭不期然望見李冉正望著湖對面若有所思。
她輕聲喚著陛下,李冉恍若未覺。
這條路李冉走過許多遍,每次走到這兒,她總能想起很多年前,有個人想要她放下仇恨好好陪他一段時間,她那時滿心怨怠,恨不能狠狠譏諷那人一番,現在她肯了,也不知那人還願不願意。
這算不得後悔的,李冉知道,哪怕再來一次,恐怕她還是會傷那人的心,然物是人非,那人的模樣在她的腦海裡已經模糊,若真能時光倒轉,她願傾餘生所求來換得好好看他一眼,將他牢牢記在心裡。
她覺得心口一窒,這一窒許久許久,她嘆了口氣,朝輔宰道:“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後來,她聽說修佛能通鬼神,李冉膝下無子無女,就退位給了靜北王李君傾的女兒李珂,隻身住進鬱清閣中潛心理佛,春去秋來年復一年,她守在殿內焚香,招來了許多魂。
有自殺的鬼,冤死的鬼,百世孤煞,鬼界孤寡,還碰到過熟人。
只是這些鬼裡唯獨沒有碰到景襄。
李君傾幽幽的飄在上空,大口嚼蠟,慢悠悠的說道:“你不要再找了,肯定找不著。”
“你怎麼知道。”
“鬼魂滯留人間是因怨氣未消,比如我,我一想做皇帝沒做成,這口氣咽不下就死吊著,是以不能投胎,待那日把這口氣磨完了就要去陰司報道,那些生前沒有恩怨的,死後生前的事一概不會記得,你說說,他若記得,怎會不來。”
李冉聽完,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把自己關進了屋子裡,一熬數日,出來時頭髮盡然白了。
李君傾搖頭道:“孽緣。”
廊下人獨醉,望雨雪霏霏,李冉想著景襄若在,必要嘆:“人生便如風吹絮,隨波而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