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銅器的銘文全部拓印下來。為提升興趣,每個學生都有機會親身試驗,每人僅限一張,技術最好的有資格給老師打下手。不少人將自己拓下的部分裝裱成飾品,得意非凡。當然,在最後的研究結果公佈之前,一切僅限於課題組內部交流。
拓片全部完成後,每個成員影印一套。學生們自由組合成研究小組,可以選擇某一個字或幾個字有針對性地解讀,也可以就銘文整體尋找某個解讀角度或某種解讀方法。在這個過程中,方思慎會帶著全體成員按自己的計劃和研究思路往下走,但每個小組都允許另有不同的想法。等到課程中期,所有小組都提出自己的初步結論,經全體研討論證後,形成共識。而後半段就是大家朝一個方向共同努力,最後得出整個課題組的研究成果。
不得不說,整個課程生動有趣,非常具有挑戰性,而前景更是極具誘惑力。雖然學生們的專業底子不算深厚,但勝在思路開闊,精力旺盛,熱情十足。即使是本科生,基本的學術素養和敬業精神也都相當出色,方思慎帶得很順手,也很快樂。
每週兩個半天集中授課,兩個半天跟學生個別研討,剩下的時間自己安排。方思慎大致一半用於課題研究,一半用於聽課,週末差不多都在往外跑。他把感興趣的地方列了個長長的單子,主要是歷史文化遺蹟和博物館。以普瑞斯為中心,向周邊輻射式掃蕩。忠心保鏢兼保姆劉火山每一次都寸步不離地跟著,順便當學生和聽眾。衛德禮當然常常作陪,只不過陪了頭幾個月後,被他纏得頭痛暴躁的哈羅德家的敗家孫子忽然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展開了反糾纏,經常在週末邀請Wheatley博士去聊聊其祖父留下的不知藏在哪裡的莫須有手跡。
總之,方思慎很忙,很充實,很開心,完全沒工夫患相思病。
這天晚上聽了個講座,順著紅楓湖畔的林蔭小徑溜達回宿舍。過幾天就是收穫節,十一月的天氣很涼爽,但還不到寒冷的程度。紅色的楓葉開始隨風飄落,整個校園美得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的浪漫詩歌。
收穫節有三天假,已經給何家姑祖母打電話聯絡過,約好了屆時過去探望她老人家,順便還可以再去德爾菲亞藝術博物館看看。要說德爾菲亞方思慎已經去過幾次,卻拖到現在才決定探望姑祖母何惟真。他潛意識裡仍舊把這種人際交往當作負擔。遇見親人是美好的,獲得情誼是珍貴的。但何家龐大的家族譜系,以及背後複雜的人際關係,令他望而生畏。他很擔心,自己這種身份加入進去,既可能是驚喜,也可能是尷尬。
然而姑祖母花甲高齡,無論如何,也該儘早登門拜訪。
思緒就像風中的紅葉般隨意飄散,不覺已到宿舍樓下。跟偶遇的熟人打招呼,一個鄰居嚷道:“嘿,方,你的男朋友又給你送宵夜來了!”
方思慎第一千零一次糾正:“那不是我男朋友,那是我朋友。”豎起左手,亮出戒指,“他手上可沒有這個。”
鄰居笑道:“好吧,朋友。如果我的朋友對我這樣好,我早就離婚了!”
開啟宿舍門,果然桌上放著保溫桶。小劉幾乎每天來送吃的,因為兩人很難碰面,乾脆給他配了把鑰匙。起初方思慎不許他送,劉火山同學一臉為難痛心:“方少,洪少可是一次性*交足了一年的伙食費,你不吃,我一個人撐死也吃不回來啊。”
方思慎便想,只怕還有一年的住宿費。已經辜負了一份,再辜負第二份,未免太過殘忍。於是很快在送餐的問題上妥協。
揭開蓋看看,是一桶雞絲粥,另有一盒子千層餅。粥倒出來一碗,餅夾出來一塊,剩下的放冰箱明天當早餐。先不忙吃,把電腦開了,剛連上線,那頭便發過來一條資訊:“今天怎麼這麼晚?幹什麼呢?”緊接著攝像視窗也開了,那邊正是大白天,洪鑫垚的腦袋在螢幕上一閃而過,似乎正跟什麼人說話。
方思慎只有夜裡得空,而洪鑫垚則正趕上午前最忙的時候。雖然只要能連線,就會把聊天視窗開著,但並不是每天都能見上面。像今天這樣,就算很湊巧了。
鍵盤敲上去三個字:“吃宵夜。”方思慎坐在電腦前慢慢開吃。
過了一會兒,螢幕上出現一個大大的笑臉。於是扯下一片千層餅,在攝像頭前晃晃,感覺像在逗一隻虛擬的小狗,不禁笑得有幾分調皮,隨即塞進自己嘴裡。他吃得高興,分神想著晚上剩下這點時間幹什麼好,卻沒注意洪鑫垚盯著自己的眼神都變了。
自從到了普瑞斯,環境單純輕鬆,無所顧忌,每天投入地做著最喜歡的事,方思慎的氣質變得越發飄灑清逸,招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