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指甲紛紛跪斷於琴
指便如血中火
將歌燃燒
將情彈燒成一杯郁烈的茶
從杯中溢位
在四周款款地流淌
我孤獨地蹲在水的邊緣
緘默如夏季園林最後的茉莉
靜聽琴唱一段婉約的哀怨
靜看你拂說的妍姿
吟一杯滋育我的憂傷
驀然熱淚千行
謝謝你善良的美麗
柒
邵美請假回湘西老家鳳凰縣看她的母親,我終於感到一種被解放了的幸福。
偷偷跑去校外一家茶吧讀格林斯潘的文章,正在入神,手機響了,是韓雪的電話。整個暑假也不見她來電話,我想她是知道我們開學了才來騷擾我的。韓雪溼漉漉的聲音異常動聽。她說:“大白天一個年輕模樣的男人泡吧,看上去有些上等,但明眼人都曉得這種男人比一般群眾好色。快出來,我請你去大部落吃飯。賬不用付,我跟老闆打招呼了。”
韓雪在重慶一家電臺工作,主持“青春文學”的欄目。當時是同班同學亞楠介紹我認識的。和亞楠在一起的時候常聽他念叨:“聲音這麼甜美,人肯定也長得美。”我告訴他,韓雪她人長得像魚。亞楠便說,像魚的女人大多不錯。此後才知亞楠一直暗戀著韓雪,還給她寄了一封酸巴巴的情書。不到一週就盼到韓雪的回信,感謝他喜歡她和她的節目,感謝他告訴她那麼多傷感的心事。雖然字數不多,但亞楠如獲珍寶,小心地收藏著。後來亞楠加大馬力,寫了無數封情書連番進攻,沒想到從此再也沒有收到韓雪的隻言片語。
因為常給韓雪播音的節目寫稿,韓雪說每次播我的稿子都會讓她傷感,並一再提出定要約見我一面。聞之心中大喜,哪能錯過如此天賜良緣。在虛榮心的促使下,我請林培去餐館,買了一瓶酒和兩包煙,哄著他吃了一下午,林培才勉強答應借他家的豪宅一用。為了圓滿,我再三叮嚀已喝得暈頭轉向的林培:“切記,若問起,對韓雪只說房子是我家的,你是約來陪客的朋友。”林培滿嘴油膩地啃著豬蹄子,頻頻點頭。臨走時,我又給已喝得暈頭轉向的林培塞了兩包煙,林培見狀,拍著胸脯信誓旦旦:“沒問題,沒問題,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房子就是你的,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那天一進門,韓雪像魚一樣在林培家花花草草的院子裡游來游去。我跟林培說這個女孩子像魚。林培趁我上衛生間時出賣了我,連我借他家房子的事都一字沒落地告訴了韓雪,她聽了後笑了半天。我從衛生間出來皮帶還沒有繫好,她笑著就遠遠地向我伸出手。我記得我很拘束,握手時腋下的書掉了下來,她撿起書說,上中學時她翻看過,難得靜下心,《在少女們身旁》只適合中年以上的人看。
後來有一天我偷偷吻著她的髮梢,平平衡衡地想過,這還不是你見不得男人穩重的緣故。那天林培的父母不在,我們喝了好幾瓶波爾多港紅酒。韓雪最後定格在我腦海裡的畫面是——2005年從蘭州大學畢業,辛苦經營了整個大學時代的愛情正式壽終正寢,傷感兮兮的,一副所有男人都對她不起的模樣。我勸她,單槍匹馬在社會上闖,凡事能將就就將就。她不信。一條熟透的魚那樣躺在林培家寬大的沙發上翻著《禮拜二午睡時刻》。那是加西亞?馬爾克斯(Garca Mrquez, Gabriel)一九六二年的作品,八年後因為《百年孤獨》的橫空出世,這個短篇好像被埋沒了,至少我是沒有翻過。
結束通話電話走出茶吧,韓雪在對面路口等我。她穿條黑不溜秋的裙子,臉化得端端正正,像魚,有顏色的那種。上回林培酒醒後才知道有些對不住我,當著我的面數落韓雪的種種不是之處,說她就是一條缺乏教養的草魚,一個女孩子家一點都不懂禮貌,大大咧咧地就躺在我家的沙發上。可我一點也察覺不出,和她在一起,心緒反倒隨隨便便,誰也不會走進誰,不用偽善,因而也就沒必要考慮明天。沒有明天人就比較真實。我甚至開始懷疑愛情和海誓山盟的關係,懷疑故鄉那座曾經讓我泣涕漣漣的城市。我年輕,沒必要為我所做的一切負責任。邵美從來看不到這點,每當我流露出玩世不恭的腔調,她就像祖母一樣告誡我:“《看著眼淚怎樣甩碎》播出才三個多月呢!”
這是一家非常有情調的西餐廳。我們坐在臨街的視窗,窗外是一條安靜的小街,可以看出這家餐館老闆匠心獨具,為了營造氣氛而特意在門外鋪了一段小石子路,和十八世紀老歐洲式的銅製街燈,配合桌上搖曳的燭光、純銀的餐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