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必定在竊聽他和李宗仁的談話。便仍高聲說道:“德公,我們跟你上六萬大山的人,打出天下,如今吃不開了,與其在你身旁作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如解甲歸田的好,也省去你許多是非口舌的麻煩!”
正在隔壁房間裡的白崇禧,聽到鍾祖培這句話,不禁嘿嘿冷笑一聲,他終於抓到了炮製鍾祖培的機會。只聽李宗仁道:
“植軒兄,你今天為何這般執拗呢?我的話,你半句也聽不進去嗎?職務上的問題,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日後升遷的機會多得很,只要再編一個軍,我就任命你當軍長。”
“德公,只怕再編十個軍,也輪不到我鍾祖培當軍長。”
鍾祖培還是高聲說著,有意讓在附近房子裡的白崇禧聽到。
“為什麼?”李宗仁問道。
“第七軍裡光團長就有十幾個呢!有人不就是把陶鈞由團長直接提升到軍長的高位上去的嗎?以此看來,我鍾祖培當軍長不過是望梅止渴而已!”
“植軒兄,植軒兄……”李宗仁仍在苦苦地勸導著,但已講不出更令人信服的道理來了。
“德公,李石愚死了,何武、陸超走了,如今在你身旁敢講話的人,就剩我鍾祖培一個啦!”鍾祖培拍著胸膛,彷彿要把胸中積蓄多時的忿懣一股腦兒傾倒出來似的。
“植軒兄,植軒兄,請你冷靜一點?”李宗仁明白鍾祖培要講什麼,但他不希望對方象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中的話全倒出來。
鍾祖培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槍從腰上抽出來,咔嚓一聲頂上子彈,往桌上一放,大叫一聲:
“德公,你讓我把話講完,然後槍斃我吧!”
李宗仁愣住了,心頭一陣顫慄!
隔壁房間裡的白崇禧恨得直咬牙!
“德公,你身邊有奸臣!他不是什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亮,他是要篡位奪權的司馬懿!”鍾祖培那粗大的嗓門,叫喊得幾乎震塌了房梁。
“植軒,你不要胡說八道……”李宗仁喝斥著。
“德公,我知道,你是聽不進我的話的。”鍾祖培愴然而道,“我之所以敢於不避斧鉞講這番話,是出於我對你的一片忠心。”
“如果你真對我鼎力相助,這樣的話,我希望你今後不要再講,否則我將對你以擾亂軍心罪嚴懲不貸!”李宗仁厲聲說道。
“這樣的話,今後沒人再會向你講啦!”鍾祖培怒不可遏地脫下身上的斜皮帶和充滿酒氣的譁嘰軍服,將它們——一個高階將領的標誌,一把扔到桌上,然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德公,鍾祖培就此告辭!”
“你要幹什麼?”李宗仁喝道。
“何武回昭平老家種田,我回恭城鄉下開荒!”鍾祖培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宗仁那顆心,象被一根鋒利的鋼針一針針扎著似的疼痛,他看著鍾祖培扔在桌上的手槍、軍服,不由想起李石愚、何武、陸超來,最初跟他起家的舊部,如今一個個地離去了,他們都是一些能出生入死,能與之共患難的人,但都不容於白崇禧。嗚呼,白氏之智雖可與諸葛媲美,但胸襟卻遠不如孔明矣!李宗仁搖頭唏噓起來,心中象嚼著一枚酸果似的。
“德公,鍾植軒是最初跟你上六萬大山的舊部呀,又是第七軍中的一員得力戰將,於公於私,你都應該挽留他,目今正是用人之際,怎能讓他無故解甲歸田呢?”白崇禧不知什麼時候已從那隔壁房間裡走了出來,以滿懷同情的口吻說道。
李宗仁那國字臉上浮現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說道:
“讓他去罷,軍中服役的辛勞,轉不若優遊泉林的自若。”
白崇禧也笑道:“德公真能體恤部下,我也想歸返原籍休憩,不知德公肯點頭否?”
李宗仁知道白崇禧是明知故問,便正色道:“我們是臨桂老鄉,要走得一起走!”
卻說鍾祖培帶著副官、衛士和家眷,在漢口碼頭上候船。這是一艘由漢口開往上海的法國內河輪船,登船的汽笛已經鳴過,乘客們絕大多數都已登船了,唯獨鍾祖培還在碼頭上躑躅徘徊,不願登船。看來,他是在最後等候什麼人。
鍾祖培在等待李宗仁。他盼望李宗仁能親自到碼頭來挽留他,就象白崇禧親自跑到上海去把胡宗鐸找回來一樣。但是,他等了很久,連李宗仁的影子也沒見到。早晨,他離開軍部時,曾命秘書給李宗仁打電話,報告他已到碼頭乘船經上海返回廣西。他的目的一是避免不辭而別的不禮貌行為,二是希望李宗仁到碼頭來挽留——說實在話,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