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少女旁,“宮裡頭有訊息了麼?樓然。”
那名喚樓然的少女道:“二皇子薨逝了。”
化名“封南”的福南風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總算知道君王急召明光太子入宮的原因了。
二皇子遙影,兩年前才遠逢洛地,看守皇陵。兩年來,宮中成年的皇子陸續賜封外地,有人去守邊地,有人則南放西疆,也有人幸運些,在肥饒的土地上做了封疆之王。至今分封在外的五名皇子,以二皇子的處境最受人質疑。
“怎麼會這麼捱不住呢?”才不過兩年的時間……福南風忍不住輕聲一嘆。“後宮裡可有動靜?”
“周貴妃尚不知此事。”樓然以著公事公辦的語調道:“但訊息已經陸續由各殿的心腹傳開來了,不用多久,這件事就會變成風暴的開端。”
“二皇子的死因是?”
“刎頸自盡。”又看了在床上深眠的女子一眼,樓然語調平板地問:“你要回去了麼?隨時會有人到彤筆閣來。”
“我這就回去。”福南風起身脫衣,將身上華麗的偽裝卸下,裸身讓樓然協助她換上宮廷女史的服飾。
手上捏著覆面用的面紗,福南風輕聲道:“樓然,拜託你一件事。”
樓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知道了,我會在這裡等太子過來接她。”
福南風微笑。“果然是最知我心的好樓然。”
“溢美之詞,我從不放在心上。”少女冷淡回應。
“豈敢要求你放在心上。”福南風走入秘道。“放在心上這工作,不一直都是由我來做的麼?”
“能知足,未嘗不是件好事。”她替他關上隱門,將秘道恢復原狀。“特別像你這種饕餮……”最後幾個字,消失在她唇齒間。
“江梨,我們回去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時,她才悠悠醒來,一時間沒注意到自己睡得有多熟。
“夜……”
見她眼神迷茫,知道是對封南在這房裡點薰香的緣故。真夜將她抱起來,裹進披風裡,對一旁婢女道:“替我謝過你們家主子。”隨即抱著人大步離開。
一直來到屋外,才赫然發現天色已暗,沒想到她竟然睡了大半天!
他們從後門離開,免得撞上其他前來尋歡的客人。
朱鈺駕車,龍英則在雲水鄉外頭等候護送。
沿途,真夜一句話都沒說,只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這種受人保護的柔弱姿態,不是她習慣做的事,然而她隱隱察覺,氣氛有些不對。今天君王召他入宮,到底是為何事?
車廂裡十分幽暗,她看不見他的臉,只好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索他臉上的表情,卻只摸到僵硬的線條,再不見以往總是帶著笑意的柔軟。
果真出事了。
“別又把我送回家。”她雙手攔住他頸項,抱住他。“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我明日一早就啟程洛地,留你獨自在東宮裡,我不放心。”
“那我隨你一起去。”且不問去洛地做什麼,她絕不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我是東宮屬官,太子人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去那裡。”
“出了什麼事?”
“……”
他沒有回答,但她眼下卻突生溼濡。原來竟是他在流淚。溫熱的淚水滑落至她臉上。她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他掉淚。
“真夜?”
“我明白,要去洛地為遙影……扶柩……”他眨去一滴忍不住的熱淚。“洛地有訊息傳來,他已經刎頸自盡,這種皇室的家務事,你不便插手,以免、以免將來無端生禍……”
聽見二皇子自盡的訊息,黃梨江十分錯愕,但她更憂慮的是,她知道真夜有多麼在意他的親手足……
二皇子與真夜同年,兩人年歲只相距三個月,但際遇卻大不相同。
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卻被封在洛地為皇族守陵。
遙影皇子是個心傲之人,她可以想見這個賜封對他來說有多麼難堪;假設今天他與真夜身份互換,換真夜去守陵,她認為真夜依舊可以活得自在又快樂。
這是他們倆最大的不同。但……自盡?這種決絕的事,有可能麼?
她離開真夜懷抱,敲著車前隔板,對駕車的朱鈺道:“直接回東宮。”此時此刻,她怎能放真夜一個人心碎。
“小梨子?”
她轉過身,眼神堅定道:“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