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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什麼事什麼人,只要他覺著有話要說,非說不可,他都直言不諱,絕不迴避苟且。雖免不了要得罪許多官員,但朝野內外也往往口碑相傳,他又文名滿天下。所以,仁宗皇帝對他,每每總有些特別青睞。加上皇上用人、貶人,從不做絕,不走極端,升貶進出都是轉瞬間的事,很方便。一來二去,到馮載五百里加急送來祥瑞,歐陽修已做了知諫院了。

平常就好直言,何況做了專門的言官!歐陽修一知道始末,就趕著來見皇上,話也說得一點不含糊:“皇上,那馮載雖說是知州,原先卻是個武將,不大懂事體。他懂得什麼祥瑞不祥瑞,不過弄件東西來取媚朝廷,討好請賞罷了!臣翻看歷史,凡號稱太平盛世,總都是四海晏然,萬物各得其所。且不說契丹不過暫時息奸,西夏戰事仍舊膠著不下,不是什麼太平景象,就是眼下王倫、張海造反,州縣騷動,已經叫人寢食難安了,還——”

仁宗聽了歐陽修的話,起先還想辯解,說自己不過以天示為目標,要衝著太平盛世去努力,並沒有真的就將眼下當作太平盛世;一到聽見有人造反,莫名其妙,早顧不上這個了,站起來就問:“你說什麼?什麼造反不造反,誰造反?”

敢情他還矇在鼓裡,一點兒也不知道造反的事!

“沂州虎翼卒王倫、商州山賊張海造反,州縣騷動,不止一天了。”

“有這樣的事?朕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他依然將信將疑。

“千真萬確。聽說樞密院約見了進奏院官員,要他們封鎖訊息,不得外洩,臣正要上本劾他們欺君罔上。”

仁宗的臉刷一下白了,一連聲叫道:“這還得了!傳,快傳,丞相、樞密使,快傳!”

夷簡、晏殊從內侍那兒知道十萬火急,跌跌撞撞趕到皇上跟前。還磕頭呢,皇上已聲色俱厲:“說,誰造反?為什麼封鎖訊息?”

原來只為這件事,晏殊心裡有了底,從容答道:“皇上,不過是三五十人的小股毛賊,已經派人捉拿去了。事情不大,原不想驚動皇上,請皇上寬心!”

“不過是小股毛賊嗎?”皇上的臉色平和多了。

“是,只是三五十人的小股毛賊。沂州領頭鬧事的王倫只是個兵卒,商州為頭的張海更不過是個山民,都不過偶然亡命跳梁,成不了事的。因為事體不大,又已派軍剿滅,臣等未敢驚動皇上,想等平定了再報告皇上。這也是做臣子的一點兒愚忠,害怕皇上無端焦慮,有傷聖體。還請皇上恕罪!”夷簡也解釋說。

“起來說話吧!也是朕一時情急,不知所措。其實,你們做事,朕哪有不放心的呢!”仁宗的臉上,已溢滿笑意。

“皇上,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兩股賊寇雖說人數不多,卻來勢兇猛,京東京西又久無準備,絕不能掉以輕心!”歐陽修還在發拗,抓住不放。

皇上已不再情急,只淡淡吩咐道:“你們下去抓緊辦吧,總不要叫他們成氣候就是了。”

大宋遺事 第九回(2)

說得倒是輕巧,但要認真剿滅這兩股小小毛賊,卻沒那麼容易。

王倫原就不是個等閒之輩。他的頂頭上司沂州巡檢使朱進,名為上司,卻早成了他引火的導火索。

原來這朱進顢頇無能,卻貪婪暴虐,剋扣軍餉,鞭笞士兵,什麼歹事都做盡了,手下士兵早已人人切齒。

王倫的哥兒們也早嚷嚷著要將他滅了,王倫卻只管煽風,並不點火:“沒到時候,讓他再多作些孽。到人人都憋足了氣,咱們一點,才能燒成個連天大火。不是他朱進一個人的事。他還不如一條狗,要殺,什麼時候不殺了?要鬧就大鬧,鬧他個天翻地覆,咱哥兒們才能鬧出個人模狗樣兒來!王侯將相不都是人當的嗎?”

幾個把兄弟聽王倫這麼說,也都懂了,齊聲嚷道:“聽大哥的,一定鬧個人模狗樣的出來!”

連著幾天春雨,終於送來了最後的機會:士兵們已經一連吃了三天黴飯。王倫略一示意,周武能猛地一下砸了飯碗,站起來吼道:“他孃的,沒法兒活了!找朱進算賬去!”

幾個哥兒們也驚天動地大吼一聲:“想活命的,走呵!”

憋足了的氣還真一點就著,立馬就有幾十個士兵端起飯碗,吆喝著衝上去了。

朱進正在待客,細米白飯不說,滿桌的酒菜濃香四溢,更叫人怒火沖天。幾十碗黴飯,嘩的一聲全砸在桌子上了。

客人嚇白了臉,找空兒溜了。朱進卻死人頭上不知死,一踢椅子站了起來:“畜生,你們這是要造反呵?來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