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蒼蒼無物的天地,心裡已有了八九不離的悲觀預感,啞巴叔或許已經逢遇不測。
他坐在地上,望了望遠處,東方,南方,西方,北方,又放聲疾呼:“啞巴叔!”
沒有人回應。
他又喊:“王土貴!王土貴……”
馬打了個響鼻,然後四下無聲。
邱石喊了幾聲,眼淚便落了下來。他從沒有感到這麼可怕的孤獨和恐懼。這幾年,他和邱石,以及啞巴叔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家庭一樣,他們三個都是相依為命的親人,現在親人丟了
,他自然傷心。啞巴叔雖不會說話,但卻真心對秋陽和他十分好。他雖看上去傻傻的,但生活上卻教會了秋陽和他許多受益匪淺的常識。他亦師亦友,他有時像個沉默寡言的長輩,有時又像個天真純良的孩童,這些都構成了他們能在這裡堅持活下來的一個重要因素。不管曾經他做過什麼樣的歹事,如今他確實在這片大地上成功的改造,更別了性情。
秋陽從縣裡趕回來,手裡拿著陸瑤給的一瓶好酒,他是想著回來帶個啞巴叔喝的,他一直都好酒這口甜頭,只限於條件不好,也沒能常喝上,他想著這回兒那傻老頭該樂癲了。剛踏進帳篷裡,只見邱石一個人坐在火堆邊,渾身都是幹了的泥濘和草渣子,不曾收拾。
他預感不好,邱石從沒有這個樣子過,於是問,“怎麼了?”
邱石淚汪汪的,從前一直在別人面前是個頂天立地的粗野漢,如今變成了一個委屈的孩子似的,說:“啞巴叔……沒了。”
秋陽手裡的酒掉在地上,沒有碎,只落在那軟土上。
“沒……沒了?”他說。
邱石抬著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泥和淚,委屈道:“昨天下雨,我和他去趕馬,回來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跟在我後面的,可半天他都沒見進來,我就出去找,雨大了,沒法往遠的地方去。今天天一亮我又去找了,還是沒有。”
秋陽聽完,立刻衝到帳篷外,遙望著遠方,各個方向,他皺著眉,思緒片刻走進來,蹲到邱石身邊,一句話也不說。
跟隨啞巴叔一起不見的還有兩匹壯馬和幾頭犛牛。直過了三天,天空大晴,陽光熱切。他們各自騎上一匹快馬在草原上疾馳著,最後在幾公里外的西北邊找到了幾隻牲口。
二人下馬來,看了四周,只見一頂羊皮帽子陷了一半在土地裡,周圍靜悄悄,只有風不斷地呼呼作響。
邱石撿起帽子,看了秋陽一眼,然後都明白了。這次他們沒哭了,只是心裡的猜測被殘酷的證實了而已。
他們沒有找到啞巴叔的屍體,只好把那些他曾經穿過的衣物打成一堆,然後藏在了霧山下的老林深處,讓他得以永遠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秋陽雖然一直不懂那塊紅兜兜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但直覺那一定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東西,現在人已經走了,他想找到一併給啞巴叔捎去,然而這幾年裡東奔西走搬過好多地方,中間倒是看過幾次,可沒在意,如今那個小鐵盒子便下落不明瞭。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迷惘的人們在那年復了一年的光陰中體會著人生的喜怒哀樂。
如今這漫漫原野中只剩下秋陽和邱石,微微荒涼的傷感有
時會默默地爬上自己的心情,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就像是從沒有感覺悲傷過一樣。
☆、第三章。淨土10
星期天的早上,樑棟出門到街口買了豆漿油條,迴路上在報攤上順手買了份報紙,剛付了錢才想起,家裡的報紙都是直接送到傳達室,每天都會送來,不用買。他握著報紙自嘲地笑了笑,繼續往家去。
沈雪英起床梳洗完畢,從衛生間出來,丈夫便夾著報紙端著豆漿油條進門來。他們一邊說笑著買了份多餘的報紙,一邊坐下來吃飯。她開啟報紙,按平常她很少看時報,裡面多數時政內容基本在別的紙刊上也能看到,其餘的就大量堆砌著城市裡發生的,與時政無關的大小事故,所以草草地掃了幾眼,沒打算細讀。
可當她翻到副版的一面時,她愣住了,筷子夾著半截油條一動不動,隨後急忙起身到書房拿來眼鏡。
樑棟見她如此行為,便問:“怎麼啦?”
沈雪英抬頭把報紙轉向他,說:“你快看看,這是不是秋陽啊”
樑棟放下筷子,拿起報紙,端詳片刻,說:“是……有點像。”
沈雪英又指著那照片中秋陽旁邊並排站著的人,驚問道:“那這個是誰?”
樑棟一時看不清便把報紙扯過來仔細看,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