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時,那紅衣疊的四四方方置於桌上,就混在挑好的衣服裡,也不知是誰這等促狹。”
“後來呢?”
“後來便將紅衣並其他舊裳一起送了陳嬤嬤,”說到這,雅兒忽的想起了什麼,“更怪的還在後頭,前兒我遇到陳嬤嬤的女兒,她說想做件大紅緞子的襦裙,我就說,夫人不是給了嬤嬤一件麼?她卻說,那些灰漿黑布的衣服,只有老婆子才穿。真真怪了,她長那麼大眼睛,難道看不見夫人給的衣服裡,還有一件凌霄紅的襦裙?”
從劉府出來,展昭長長嘆了口氣。
這案子一忽兒渾無頭緒,一忽兒千頭萬緒,真是讓人苦惱。
若是端木翠在就好了。
端木翠雖然得空就愛嗆他,但腦子是極聰明的,說不準就能揪出那根異樣的線頭,緊接著將這大團亂麻理理順順。
就這麼想著,不覺又來到錦繡布莊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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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已是深夜,夜色極重,月色極散,淡的如同一抹月霧。
面前的錦繡布莊,異樣安靜,門口的老樹,於黑暗中無聲無息抽伸著枝,枝頭立著黑羽的梟。
一絲風都沒有,那梟,悄無聲息的立於枝頭,若不是那雙透著詭異精光的怪眼隨著展昭的近前而徐移徐動,沒有人會以為那是一隻活物。
展昭緩緩推開了錦繡布莊的門。
門極輕極緩地開了,門軸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看不見的塵自頂端飄落,在如紗如籠的月光中妖形魔舞。
那梟忽的發出磔磔的��斯中Γ�拐訓男南招┨�順隼礎�
梟又名逐魂鳥,逐魂而來,追魄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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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點燃隨身帶的火摺子,硝石和煙的嗆味稍稍驅散了內室的腐氣和溼重。
展昭的步子很慢很慢,火摺子的明火飄忽不定,同樣飄忽不定的還有展昭映在牆上的影子,忽而長,忽而短。
空氣中流轉著些許不明的況味,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就好像暗處有一雙眼睛,逡巡在你的後背,你到哪裡,目光就跟到哪裡。
那目光是冷的。
展昭停下了腳步。
他可以清楚看到牆上的影子,除了自己,還有別人。
那人誇張地張開手臂,牆影被燭火牽扯的巨大而怪異。
展昭暗中扣了一枚袖箭在手,心念一轉,又將箭尖卸下。
繼續緩步向前,後面那人亦步亦趨,展昭微微一笑,忽地腕上發力,甩手出箭,同時一個空中旋身,回頭看向那人。
沒有人。
有人的話,不會這麼安靜。
只一件寬大的凌霄紅襦裙,輕飄飄直立浮於半空,綬帶輕拂,空空的袖管向兩邊張開,如同一個人展開雙臂。
展昭的手心冰涼,握緊巨闕。
火光下,那凌霄紅襦裙周身泛著妖異的暗光,依然浮於半空,只是不知為什麼,後背微微弓起,如同即將發起攻擊的獸。
幾乎是在展昭長劍出鞘的同時,那凌霄紅裙向著展昭俯撲下來。
巨闕的奮力一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力道無聲無息散失於空氣之中,那襦裙卻兜頭裹將上來,一經沾身便脫之不去,愈收愈緊,似乎要與皮肉長成一體,還要伸出無數觸手,探進血肉軀體,涼氣絲絲透骨。
火摺子咕嚕嚕滾至一邊,火苗明滅,倏忽即沒。暗夜,除了暗,只有夜。
展昭全身都被死死裹纏於襦裙之中,不能動彈半分,那襦裙越纏越緊,纏的展昭透不過氣來。
一雙手,一雙女子的手,緩緩纏上展昭的脖頸,十二根冰涼的手指,如同毒蛇膩滑的外皮。
展昭忽然想起了右肩的信蝶。
來不及了,他的全身都已淪入這層層裹就的黑暗,再也觸不到信蝶,端木翠永遠不會知道他在這裡。
這裡,是連月光都伸不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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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端木橋到端木草廬是七步,從端木草廬到端木橋還是七步。
王朝就這樣在木橋和草廬之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爾看向了無人聲的端木草廬,重重嘆氣。
王朝已經在端木草廬門口等了三天了。
三天前,張龍趙虎在錦繡布莊找到了徹夜未歸的展昭。
或者那並不是展昭,只是一個赤紅色的人形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