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變法之才,為兄為何不擁戴他?不說象吳起商鞅那般大才,縱有屈原那一股為行新政不惜犧牲的坦蕩正氣,為兄也認了。可子之有麼?沒有。子之有的,只是勃勃野心!這叫什麼?叫志大才疏,這種人成不了事的。三弟啊三弟,你初出天下,可不要湮沒在燕國啊。”
蘇代固執的搖了搖頭:“二哥,你奔波合縱,名重天下,身佩六國相印,到頭來卻沒有立錐之地,不覺得寒心麼?子之是沒有治國之才,可二哥你有啊!子之敬重你,一心要與二哥聯手執掌燕國,這正是二哥所需要的根基,也是你我兄弟所需要的根基,又何須求全於子之?”
“住口!”蘇秦大喝了一聲,臉色驟然脹紅!
平日裡蘇秦很是鍾愛兩個弟弟,在洛陽故里三兄弟同吃同住,蘇秦實際上便是兩個弟弟的老師,從來都沒有對兩個弟弟發作過,今日當真是前所未有。一陣沉默,蘇秦心有不忍,低聲道:“三弟啊,洛陽國人稱你我兄弟為‘蘇氏三賢’,難道你我兄弟不能自立於天地之間,卻要附庸於一個不臣之人麼?”
蘇代默默的走了,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一夜,蘇秦又失眠了。這種煩亂一出現,他就知道無論如何努力也只是輾轉反側而已,索性披衣坐起,到庭院中漫步去了。幽藍的天空,閃爍的星斗,清涼的秋風,皎潔的月亮,他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仔細的回想了多年來在燕國的每一次轉折,每一個關鍵人物,每一次重大事件,一條清晰的脈絡竟突然顯現了出來——燕國大亂在即,已經是一個爛泥塘,是一個危邦了!雖然他名高望重爵位顯赫,但他卻只有無可奈何的看著亂局一步步逼近,在這種實力碰撞的亂局中,自己的名望、高爵與才華,竟顯得那樣蒼白無力。蘇秦清醒的知道,要扭轉這種亂局,只有投身其中,擁有自己的力量——土地、民眾、財貨與軍隊,必須象屈原象櫟陽公主那樣,敢於以武力相向!雖則答案如此簡單,可蘇秦最終還是認為自己做不到,即或讓歲月倒退回去重來一遍,自己也還是如今的自己,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命數,也許是秉性,總是他無法接受實力碰撞中的那些齷齪,無法讓自己屈從於血腥交易之中,無法讓自己的靈魂依附於一種強大的黑暗。從這個意義上說,蘇代比他強。蘇代敢於跳進漩渦,敢於從實際利害決斷自己何去何從,敢於為自己爭取實力根基,而不是象他那樣,將名士風骨永遠看做第一位的人生準則。強求蘇代如蘇秦,豈非與強求蘇秦如蘇代一般荒謬?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蘇秦到浴房澆了一通冷水,擦乾身子換上了乾爽的夾衣,頓時覺得輕鬆愜意,一直壓在心頭的憂鬱煩亂竟煙雲般的消散了。他吩咐總管家老關閉府門謝絕見客,便進了書房,直到入夜掌燈,蘇秦還沒有走出書房。
過得一些日子,燕國風平浪靜了,這天清晨,蘇秦親自駕車進了王宮。
姬噲雖然做了燕王,可是卻沒有一個大臣來見他議政,竟是清閒得無所事事。正覺無聊之時,住在燕山別宮的櫟陽公主卻給他派來了兩個侍女,還帶給他一封書簡,簡上只有十二個字——王與太子,勤修劍術,以防不測!姬噲左右無事,便常常跟著這兩個侍女練劍。太子姬平少年心性,劍術興趣極為濃厚,不用姬噲叮囑,便天天來跟兩個女劍士玩劍,有時候還要在月光下玩練,彷彿永遠沒個盡頭。
這天早晨,姬噲正坐在草地上看太子姬平與侍女比劍,老內侍罕見的匆匆走了過來:“稟報我王:武信君蘇秦求見。”姬噲高興的站了起來:“武信君來了?快,請他進來。”說著便向水池邊的茅亭走去:“來人!快上燕山羊湯!”
蘇秦來了,卻是一身布衣散發無冠。姬噲老遠便迎了上去:“哎呀武信君,山人隱士一般了,當真灑脫!”說話間便拉住了蘇秦:“如何老是不來,悶死我了。快來坐了,這是專門為你上的羊湯,先喝了暖和暖和!”蘇秦笑著一躬:“謝過燕王。”也沒有推辭,便喝了一鼎濃濃白亮的燕山羊湯,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片細汗。燕王嘆息一聲道:“武信君啊,這國王當著實在寡淡啊。”蘇秦悠然一笑:“上天衡平也,既握天下公器,便要捨棄自由之身,若要率性而為,便不能握天下公器,難得兩全了。”
“還是武信君好啊,永遠都是遊遍天下的快意生涯。”
“臣啟我王:蘇秦正是來辭行的。”
“辭行?”燕王姬噲驚訝了:“武信君要拋下燕國不管了?”
“非也,臣離開燕國,恰恰是為了燕國之長遠大計。”
“武信君此話怎講?”
蘇秦壓低了聲音:“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