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只似乎看到溫大郎氣得顫抖的身形。十九少郎、單薄削瘦,卻要支起一個家一個族的興亡。
有些不忍,便笑著添語:“其實也沒什麼。去誰家不一樣?便是阿兄在外奔波,便當真個個都喜歡麼?阿兄辛苦,二孃怎麼可能一輩子躲在阿兄的羽翼下?總歸有這樣一遭的。”雖是盡力喜悅,可畢竟不是一樁喜事。撐了撐笑意後,拉了阿兄到一邊榻上坐下。少郎面色蒼白、幾無人色,眼角隱隱帶著淚意,卻強自支撐。一時,寶襲眼前也糊了:“阿兄,有句話說出來,也許阿兄會難過。可二孃想,二孃在家的日子不多了。便是阿兄不喜,也要說了。”
“阿兄樣樣都好,獨有一樣讓人生受不得。”寶襲這句話說得很低,可溫思賢把眼睜開了。見二孃有些怯縮的模樣,心裡似燙又痛楚,啞了嗓子蹦出了一字:“說。”
寶襲沉了沉心思,搓著指尖細聲慢語:“阿兄、心太偏!也太狠。”
一聲冷抽倒在耳邊,寶襲頭垂得更深:“雖世人都是如此,喜歡的便千好萬好,不喜歡的便被若鄙履。可是阿兄欲走之道,卻萬不可這樣。君子之風,有容乃大。萬物皆可包容,始方有天地之胸襟心懷。又者,世人何人無錯?何人無失?何人無缺?阿兄若有志凌於世俗之外,便要有世人不足之才。因勢利導、因情而性、因才致務。二孃知道,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太難。不過這麼一說爾。”
無聲嘆息,又是苦笑。搭手撫住,卻久時不能成言。
只在離別時,輕聲問:“二孃可怨過為兄?”
寂時無言,後而淡淡回話:“不懂事時怨過,懂事後不怨了。假的就是假的,沒有真的底氣。”
這夜,聞墨聽得帳裡呼吸一直處於一種奇怪的感覺內。次日趁郎君洗漱時一看,果然見半個枕頭都溼了。氣得直接蹬蹬便問衝到了持珍院。秋兒冬兒兩個已經練得極有眼色,嗖的一下就出去了,把在了廊下放風。
才是剛起,梳洗妥當,正要往正院用飯,就見聞墨這個樣子衝了進來。眼珠子瞪得狼也一般,更不用說那隱隱的磨牙聲了。蓉蓉十分不悅,才要上去說斥,娘子一擺手,便退到別室去了。留下寶襲一人,淡淡坐在榻裡,擺弄著手中素帕:“怎麼?衝進來反倒沒話說了?”
聞墨最討厭就是她這副一會子天真可愛、一會子冷若冰霜的德行。可身份放在那裡,壓了好幾壓,才算穩住火氣,盯著娘子眼睛冷道:“郎君昨夜哭了一宿。”仔細看,卻楞是看不出二孃面上有一絲的難過,火氣騰騰向上,可還是記得那事私密,踏步上前壓低聲量怒雲:“既知沒有指望,何故要引得郎君喜愛不捨?汝若推拒不從,郎君焉能情深至此?”
怒斥完,甚至大膽用了一個汝字,以為二孃會暴怒說些真心話,卻不想二娘子竟然笑了。巧笑嫣兮的扭頭看這位書侍:“同樣的話,吾也可反問聞墨。阿兄聰慧不?他又是否知道沒有指望?又為何頻頻曖昧,不知收斂?”
聞墨讓問得卡住,好半天不能成言。他總不能說郎君沒料到會如此?也不能說郎君以為可以有別的辦法?更不能說郎君明知不可,卻仍然在曖昧處事,吸香愛玉。只能想了一個也許不大好,卻是唯一可說的解釋:“郎君也是情不自禁,他著實喜愛娘子。”
“那麼,聞墨說說看,阿兄是從何時開始喜愛吾的嗯?”寶襲沒有一絲的火氣,好生生的問話:“聽說二孃生時便在溫家,從不曾與阿兄分離。那麼,阿兄是何時喜愛二孃的?幼時天真無邪時,少時純潔可愛時,還是入得長安,二孃可以能幫上阿兄,解之心語、幫之角臂時?”
聞墨不能解語,耳邊娘子又道:“聞墨是否厭吾,為何不真心時說真心話?弄虛弄假,撒嬌賣乖?”
書侍臉色尷尬別過頭去,而這次娘子的話聲裡沒有了笑意:“別人不知,聞墨應知。二孃是否有說過真心話?可說真心話的下場是什麼?聞墨不曾見過麼?”
咚的一聲,屋外似有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碎了。
一個警醒,聞墨趕緊退開娘子面前幾步。可退完了連已身都尷尬起來了。略抬頭看娘子,娘子卻看的是高高屋樑:“都是要長記性的!吃虧多了,自然知道怎樣做,才會讓自己好過,別人也好過。至於真心話是否,又真的那樣重要麼?難道吾與阿兄不說真心話,便是要害阿兄了不成?莫說二孃仰賴溫氏而成,溫氏好了對吾只有好處。便是……至親之間,說些好話,哄慰他人原也不是什麼差勁的事。”
窗下無語,屋內聞墨卻是跪了下來。
寶襲看著這書侍,語氣再轉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