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根老屎腸子。你不就想獨佔這間房嗎?告訴你,我就是不住也要佔個地兒,噁心你。老癩聽了,氣得直翻眼白,他也不說話,哼哧哼哧搬照二床上的東西,全塞到床底下。搬完了,他擦擦手,把一隻暖瓶夾在胳肢窩裡,走了。
照二站在門口,看著老癩的背影,看到他的背影消失了,就回到房裡,蹦了幾蹦。哈哈,打敗老癩,人心大快。
給床板擦身。當然用的是老癩的毛巾,也不知是他洗臉還是洗腳的。照二把床板擦乾淨了,才想起老癩的一張老臉,也不知他有沒有傳染病。越想越噁心,趕緊把毛巾扔地上了。他在床上悶坐一會兒,看著地上的毛巾發呆。他奶奶的,還得把毛巾給他洗乾淨,也不知道老癩幾時回來,要是給他看見,非跟我拼命不可。照二抱著十萬分嫌惡的心情把老癩的洗衣粉拆了,把毛巾揉在臉盆裡。這真是害人害己呀,早知道就多買條毛巾算了個毬。好容易把老癩的毛巾洗得恢復了本來面目,掛回原來的地方,照二算是舒了口氣。接著拖地,拖完了地,床板也差不多幹了,把草蓆鋪上,放上枕頭、毛巾被。嗨,像個狗窩。照二覺得自己算是幹了件大事,不容易呀。該犒勞犒勞自己了,他把自己放在床上,躺著伸了個懶腰。夠舒服的,就是惡臭難聞,把廁所建在樓道的盡頭,真不是東西,虧他孃的想得出。照二覺得這地方不可久留。
晚飯吃了半斤狗不理,喝了一碗餃子湯,然後順著街沿漫無目的地走。天差不多黑盡了,路上行人稀少。走著走著,照二突然停下來了,原來前面是家電影院。照二走到海報前,把海報一字不落地讀了一遍。嘿,是部西片呢。俺就犒勞自己看場電影吧。看完了電影九點半,照二走出影院大門,天黑得擰得出墨來,路燈在眨著眼。在照二身後,一些人正拿著票進場,照二想:咱就再犒勞自己一場電影吧,反正回去也是聞臭。於是又看了一場電影。出來十一點,還有人拿著票進場,照二想:乾脆咱再看一場。電影是不好看,總好過回去聞臭味吧。
回到宿舍已經兩點了,老癩居然不在房裡。這老不死的,深更半夜也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什麼壞事。照二洗刷了一下,灌了一杯自來水。看了三場電影,居然沒喝一口水,真是了不起呀。照二倒頭就睡,很快進入夢鄉,夢見自己娶媳婦,他攬著美人進了洞房,正要成就好事,突然一聲炮響,哎呀呀,婚床炸成了兩半。什麼人這麼缺德?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照二睜開眼睛一看,自己躺在木板床上,房間裡亮著昏暗的燈光,老癩站在照二的床前,躬著背,正敲著鐵鍋呢。照二說:喂,幾點了?你敲鍋幹什麼?老癩說:吵著你了?我每天都要敲敲鍋,沒留神你睡在後面,對不住啊?照二說:一句對不住就完了?你知道現在幾點嗎?老癩說:知道,我回來時剛好兩點半。照二抬腕看看錶,才三點,才睡了一小時。這老東西真不地道。照二嘆了口氣,側轉身繼續睡,剛有點迷糊,老癩喝起粥來了,嘩嘩,嘩嘩,然後砸嘴,跟著又是嘩嘩,嘩嘩,又是砸嘴。照二本來就有點神經衰弱,他讀書時天天吃安定喝夜寧糖漿。一間宿舍至少六個人,有人是夜貓子,有人早起,一有響動,照二就醒了,然後就沒法入睡,除非吃安定。那時就盼著快點畢業,分個好單位,最好一人一間房。現在倒好,白天看老癩的臉色,晚上聽他的噪音。老癩喝完了粥,又開始刮鍋,咯咯,那聲音真是恐怖,好像在照二的心上磨砂輪。他還把水放得嘩啦啦響。最可怕的還是老癩吞口水,呱,呱,呱。照二突然有個可怕的猜疑。他一屁股坐起來,問:大爺,你是不是值夜班哪?老癩說:是。照二問:你是不是天天晚上煮粥喝?老癩說:是。照二問:你是不是天天晚上要敲鍋?天天晚上要刮鍋?天天晚上要吞口水?老癩說:是。照二說:我的天,俺惹不起,俺躲得起,俺明兒個就搬走。
老癩發出了一連串的口水吞嚥聲。
四
照二在語言學院找了個床位。他有個哥們兒在那裡教書,同室去韓國進修了,剛好空了一張床出來。照二喜滋滋地把行李搬了過去,那哥們兒在門口等他,把鑰匙交給他就趕著去上課了。這種結局讓照二樂不可支。嘿,早點想出這麼個主意,也不用受老癩同志的氣了,折騰得一個晚上沒睡。看來萬事都有迴旋餘地,關鍵是要動腦筋。他在腦袋上拍了拍,讚歎了一下自己聰明的頭腦。
住在語言學院有諸多好處。首先,吃飯的問題解決了,早餐又便宜又好吃,晚餐就算沒趕上,還可以找個哥們兒蹭頓飯吃。其次,天天跟一幫教師學生在一起,感覺自己還在讀書,還沒踏上社會,在單位受的鳥氣一回到學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