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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氏才長吟一聲,渾濁的淚水湧出微閉的眼角,順著皺紋縱橫開來。

“孤兒寡母,這是怎麼說的。”

“這事也怨不得巡警,人命案吶!”

眾聲如一片鳥噪林。巡長趁著宋王氏昏迷,轉身對捂臉的麻七雷說:“快讓劉大頭把人押走。”

“那賴子的錢……”

“都帶著!”

巡長眼前晃起那把匕首,又模模糊糊地冒出個奇怪的念頭:若按劉震山的人頭分類,他好像是屬豬,後腦的肉像羅漢的肚皮。錢他一個也不敢要,而且要把賴子送進去。

當宋福貴被押出巡捕房時。來王氏正好睜開眼睛,她爬著,一把抱住兒子的腿,大聲說:“福貴,福貴,你對街坊鄰居們起誓,你和殺人的被殺的沒牽連!”

“我是拉車的,拉人拉鬼掙的是一口飯,沒幹過一件缺德事!我不去,哪也不去!”他拼命掙扎。被拷住的手都劃破了。儘管來福貴平素有些油嘴滑舌,可誰也料想不到他還有如此的膽量和勇氣,兩隻腳竟然頓地如擂皮鼓,把積雪踏成冰餅子;像一匹不馴的烈馬揚鬃刨蹄,盛怒之下,猛撕猛咬。

“福貴!”

來王氏抿著鬃發,由那兩個老女人攙扶起來,很冷靜地走到兒子身旁,目光變得威嚴起來,神情凝重地說:“跟他們去,是男子就有兩塊硬骨頭,楊頭走還要挺胸回來!”

“滾針板、下油鍋,我認了!”宋福貴頭頂發熱,有股邪勁衝撞著軀殼,嚴然像個即要被砍頭的“紅差”,生髮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精神,背戲文地說,“大伯叔嬸,父老鄉親,我娘託附你們了。二順子,你甭買車了,就拉我的……”

叫二順子的膽怯地點著頭,眼睜睜地聽著他吩咐。叮囑洋車使用的一系列措施,卻想不出半句應附的話。

“帶著人頭,走吧。”他命令著劉震山。

“兄弟,你是這個。”劉震山對他伸出拇指。

夕照滿街的時候,劉震山回來了,滿臉是神秘的神色。喝了幾口酒,咂咂嘴說,“巡頭兒,可了不得啦,這案子,嘿,《大公報》、《益世報》都登出來了。你知道那人頭是誰的?”

“誰的?”巡長緊張起來。

劉震山舉出四個手指,沒有說話,一大口酒正含在嘴裡。

“四大家?!‘業長的眼珠又凸突出來。

“範金棟的四少爺,範文心。”劉震山一挽衣袖,有點幸災樂禍地說,“我說那小臉長得那麼俊巴,細勻。巡頭兒,開場鑼剛敲,‘十八羅漢斗大鵬’的熱鬧戲還在後頭呢!”

巡長下意識地又把手放在腦後,擁擠的肉層裡已沁出黏黏的汗。

宋福貴與死者範文心的身份天淵之別,狗尾草和一株寶靈芝。範文心是個狂嫖濫賭、走馬鬥雞的闊少。煙花場,風月巷的無數櫻唇植口裡都常掛著一句:“一城風流君,不抵半個範文心。若是五更見,雞叫值千金。”粉黛群中,嬌娥陣內,莫不以與範相識為榮。這風流少年不僅相貌清麗,而且頗具感情,對無數妓女、交際花、女伶、姨太一概地憐香惜玉。更使人惋惜的是他擅於書畫金石,專好收藏古物。

追蹤他的小報記者數日前還將最新訊息披露報端:“文君風流文主,黨和花魁xx馨做千金之賭,美人翎羽,香汗淋漓,流波秀目而做淚潭。文心君卻將千金銀票擲案一笑,作一幕‘扯扇撕帛’之趣。揮毫落紙如煙雲,茶尚溫而成梅圖一幅賜與美人。

“千金‘還’千金‘,馨娘破涕為笑,紅粉再勻,果然妖燒萬種。至於寫鳳之聲,夢國百囀;于飛之樂,仙台若飛,筆者便無從知曉矣。”“他到底是如何被人割去腦袋的?”巡長問。

“我問誰去?”劉震山把最後幾滴酒澆在舌尖上,搖晃著大頭說:“聽說報紙上登的很簡單,原話忘了,只說範少被匪人殺了,丟了腦袋。死因正在調查。死在哪都沒說。誰都知道,範四少是範金棟的掌上明珠,八姨太嘴裡的玉石,這下捅破天了。

範金棟痛傷愛子,算完啦!哪有咱逍遙自在,酒是爹,是兒子,是老婆。我他媽的死了,也求閻王賞咱個掌酒的差……“範金棟是江北四大鉅富魁首——”金、銀、銅、錫“,他為”金“,江北商號八十三,富可敵國。金店、銀號、客棧、綢緞店等一直升到拉駱駝的北包頭。他72歲,太監出身,竟娶了十二房姨太。八姨太始終受寵,因她生個貌似播安、才勝柳永、情亞寶玉又專會花錢的兒子。範金棟四號相貌各異,長子痴傻,專愛吃六月槐花,瘋時便把屎尿徐在臉上。次子是個走路扶牆的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