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要追回財禮,我卻沒得還他。這一邊任你說破了嘴,總是個再醮之婦,哪裡還領得著多少財禮抵還給他呢。”我籌思了半晌道:“我有個法子,等吃過了飯,試去辦辦罷。”
只這一設法,有分教:憑他無賴橫行輩,也要低頭伏了輸。不知是甚法子,如何辦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聲罪惡當面絕交 聆怪論笑腸幾斷
我因想起一個法子,可以杜絕景翼索回財禮,因不知辦得到與否,未便說穿。當下吃完了飯,大家分散,侶笙自去測字,端甫也自回去。我約道:“等一會,我或者仍要到你處說話,請你在家等我。”端甫答應去了。
我一個人走到那同順裡妓院裡去,問那鴇婦道:“昨天晚上,你們幾乎成交,契據也寫好了,卻被我來衝散,未曾交易。姓黎的寫下那張契據在哪裡?你拿來給我。”鴇婦道:“我並未有接收他的,說聲有了包探,他就匆匆的走了,只怕他自己帶去了。”我道:“你且找找看。”鴇婦道:“往哪裡找呀?”我現了怒色道:“此刻秋菊的舊主人出來了,要告姓黎的,我來找這契據做憑據。你好好的拿了出來便沒事;不然,呈子上便帶你一筆,叫你受點累!”鴇婦道:“這是哪裡的晦氣!事情不曾辦成,倒弄了一窩子的是非口舌。”說著,走到房裡去,拿了一個字紙簍來道:“我委實不曾接收他的,要就團在這裡,這裡沒有便是他帶去了。你自己找罷,我不識字。”我便低下頭去細檢,卻被我檢了出來,已是撕成了七八片了。我道:“好了,尋著了。只是你還要代我弄點漿糊來,再給我一張白紙。”鴇婦無奈,叫人到裁縫店裡,討了點漿糊,又給了我一張白紙,我就把那撕破的契據,細細的粘補起來。那上面寫的是:立賣婢契人黎景翼,今將婢女秋菊一口,年十九歲,憑中賣與阿七媽為女,當收身價洋二百元。自賣之後,一切婚嫁,皆由阿七媽作主。如有不遵教訓,任憑為良為賤,兩無異言,立此為據。
下面注了年月日,中保等人。景翼名字底下,已經簽了押。我一面粘補,一面問道:“你們說定了一百元身價,怎麼寫上二百元?”鴇婦道:“這是規矩如此,恐怕他翻悔起來,要來取贖,少不得要照契上的價,我也不至吃虧。”我補好了,站起來要走。鴇婦忽然發了一個怔,問道:“你拿了這個去做憑據,不是倒像已經交易過了麼?”我笑道:“正是。我要拿這個呈官,問你要人。”鴇婦聽了,要想來奪,我已放在衣袋裡,脫身便走。鴇婦便號啕大哭起來。我走出巷口,便叫一輛車,直到源坊衖去。
見了端甫,我便問:“景翼在家麼?”端甫道:“我回來還不曾見著他,說是吃醉酒睡了,此刻只怕已經醒了罷。”說話時,景翼果然來了。我猝然問道:“令弟媳找著了沒有?”景翼道:“只好由他去,我也無心去找他了。他年紀又輕,未必能守得住。與其他日出醜,莫若此時由他去了的乾淨。”我冷笑道:“我倒代你找著了。只是他不肯回來,大約要你做大伯伯的去接他才肯來呢。”景翼吃驚道:“找著在哪裡?”我在衣袋裡,取出那張契據,攤在桌上道:“你請過來,一看便知。”景翼過來一看,只嚇得他唇青面白,一言不發。原來昨夜的事,他只知是兩個包探,並不知是我和端甫乾的。端甫道:“你怎麼把這個東西找了出來?”我一面把契據收起,一面說道:“我方才吃飯的時候,說有法子想,就是這個法子。”回頭對景翼道:“你是個滅絕天理的人,我也沒有閒氣和你說話!從此之後,我也不認你是個朋友!今日當面,我要問你討個主意。我得了這東西,有三個辦法:第一個是拿去交給蔡侶笙,叫他告你個賣良為賤;第二個是仍然交還阿七媽,叫他拿了這個憑據和你要人,沒有人交,便要追還身價;第三個是把這件事的詳細情形,寫一封信,連這個憑據,寄給你老翁看。問你願從哪一個辦法?”景翼只是目定口呆,無言可對。我又道:“你這種沒天理的人!向你講道理,就同向狗講了一般!我也不值得向你講!只是不懂道理,也還應該要懂點利害。你既然被人知穿了,衝散了,這個東西,為甚還不當場燒了,留下這個禍根?你不要怨我設法收拾你,只怨你自己粗心荒唐。”端甫道:“你三個辦法,第一個累他吃官司不好,第三個累他老子生氣也不好,還是用了第二個罷。”景翼始終不發一言,到了此時,站起來走出去。才到了房門口,便放聲大哭,一直走到樓上去了。端甫笑向我道:“虧你沉得下這張臉!”我道:“這種沒天理的人,不同他絕交等甚麼!他嫡親的兄弟尚且可以逼得死,何況我們朋友!”端甫道:“你拿了這憑據,當真打算怎麼辦法?”我悄悄的道:“